作家紛紛進大學當教授 專家稱可激活高校氛圍
“我們都上了聞一知一的當”
“我們這個專業最需要的就是激情,當我們把作品僅僅當成學生作業,去換取分數或學分時,我們對創作永遠提不起興趣。”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碩士研究生張牧表示,正是王剛,讓他們“觸摸”到劇本創作的實際,進而感覺創作“不再是那么遠的事兒”。
為了完成王剛老師布置的作業,凌晨兩點多了,張牧還在觀看《失戀33天》,從中挑問題、找毛病,“其實,這個作業要想糊弄也很容易,找找網友說了些什么問題就成,但我沒有那么做。”
而劉震云的講座,則改變了學生對文學的認識。
長期以來,文學院沒有作家,文學漸漸變成了教授口袋里的教案,變成了教材上條分縷析的知識點。“在大學校園里,已經多少年沒有沈從文的影子,沒有張愛玲的影子,甚至蕭紅的寫作,都變得不那么重要。但現在的情況可大不一樣了。”閻連科提醒到,因為作家的到來,“文學”在校園里的地位發生了變化,“也許我們從文學史上學到的作家今天看來并沒有那么偉大,沒有進入文學史的作家,他的寫作卻可能更有意義,作家常常會講被文學史忽略的東西。這里面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給他們提供一個不同于教材的、更為新鮮的視角。”
朱杉對此深有感觸。根據教科書上的解釋,文學通常被認為是生活的復制,比如它反映了生活,揭示了生活。“這樣的闡釋其實很難服眾,如果它是生活的復制,我們為何要看文學,直接到街上看生活不就完了?”她坦言,“文學可以把生命凝固在時空里,這便是它存在的理由”。
而劉震云對聞一知一的尖銳批評,更讓她和同學們有幡然醒悟之感:“我讀了將近二十年書,基本上都是聞一知一。老師教什么我就學什么,自己很少主動去考慮‘一’以外的東西,而且只知道‘一’,不能靈活運用。”朱杉意識到,習慣于聞一知一,做不到聞一知十、觸類旁通,這是教育制度強加給自己的一把鎖,“不擺脫它,就意味著自己一輩子都將與想象力和創造力無緣。”
對現行大學體制的矯正
“如今高校的教學氛圍,太需要激活一下了。”魯迅文學院副院長施戰軍此前在大學呆了將近20年,他直言,“現在的學生不愿意動腦筋,只想要簡單、清晰的結論,這其實是教育體制所致。從小學開始,老師的教育就是標準答案式的教育,一段話讓你分析,似乎很激發主動性,但結論卻是板上釘釘的。到了大學,還是老師講,學生記,最后按照老師講的內容去考試,‘聞一知一’,對于他們就像吃飯睡覺一樣自然。”
這種局面的形成,顯然和整個大學的考核機制和評估體系是相關的。更可怕的是,包括文學院在內的人文學科也被納入到這一“數字的監獄”。
“文史哲用這個方法是評估不出來的。”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院長孫郁如是說。閻連科也認為,人文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讓人去感受,而不是量化;讓人去一天一天地養成,而不是一時一刻就立竿見影,“人文是要流到血液中去的,而不是穿在衣服上,正因為要流到血液里,所以不能量化,不能一眼就看到底。所有可以立竿見影的人文,一定是荒謬的人文。”
事實上,由于長期惟量化指標、尤其是惟論文馬首是瞻,當下大學的文化生態已然出現很大問題。孫郁注意到,中國現在的論文,已經成為一種八股,它里邊的信息量有限,而且是在克隆別人,或是引用前人的一些成果,自己獨創性的東西不很多,而且,大多數文章食之無味,毫無思想溫度和精神溫度。
具體到文史哲等領域,他認為,除了對知識遺產的繼承,更為關鍵的是,我們能否在與古人對話的同時,跟現實對話,和我們自己的生命對話,“流水線成批量生產的論文,很多只是一種學術垃圾,他們的問題意識不是建立在對文化、對現實、對人性最深切的認識的基礎上,這是一個大問題。”
由于考評體制的限制,如今,只有格非、曹文軒等數位學者型作家能在大學立足,而更多的人,在此幾乎沒有立足之地。“文學院里應該有文學,這正是我們當初引進作家最基本的動機。有創作經驗的人和有學理思考的人結合在一起,可能會使我們的文化生態更加活躍和豐富。”孫郁透露,人大文學院希望以此為契機,去探索大學文學教學的全新模式。
“將作家引入大學,而且,并不將其納入統一的評估體系之內,這將有可能打開一道缺口,給人文留下呼吸的空間。”施戰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