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11日上午,布什總統(tǒng)坐在佛州薩拉索撻一所小學的教室里,看著七歲的孩子們表演識字閱讀,面帶微笑。但他心里卻在想著剛剛聽到的新聞:一架噴氣式客機撞到了世貿中心雙塔之一。
9:05,白宮總管安德烈.卡德跑進教室,對著總統(tǒng)的右耳低語道:“第二架飛機撞到另一棟樓,美國正在遭受襲擊。”
總統(tǒng)有點目瞪口呆。但他還是強作鎮(zhèn)靜,不時對孩子們揚起眉毛:“哇,讀得真棒。是六年級吧?”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想讓意外的消息影響到孩子們。他在那里繼續(xù)呆了6分鐘。布什先生一直沒有解釋為什么他還在教室里呆了6分鐘才走。
無論如何,那6分鐘充分顯示了他的鎮(zhèn)靜,要不就是表演能力。他知道,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自己需要鎮(zhèn)靜,而他的國家更需要鎮(zhèn)定。這種情況就像25年前他的一次飛行冒險。那一次,對飛行不甚了了的小布什硬著頭皮把租來的一架單引擎飛機開上了天,他的糟糕的控制幾乎使飛機在空中熄火,后來在朋友的鼓勵下,他才最終控制了局面,但令與他同機的唐·埃文斯意外的是,在安全落地后,小布什卻再次開動了飛機,并神氣地對埃文斯說,“嘿,我們在米德蘭上空繞一繞吧。”事后,小布什意識到,越是局面難以控制時,越要鎮(zhèn)定,而在對形勢有些把握后,就要大膽出擊了。
朱利安尼的“樣板”
在意識到美國遭到恐怖襲擊后,布什對他的助手說:“我要盡快回家。不能讓那幫人把我擋在華盛頓外面。”但副總統(tǒng)切尼和秘密特工卻懇請布什在外回避,切尼力勸布什不要馬上回華盛頓,他要總統(tǒng)先呆在奧馬哈附近的奧弗特空軍基地。切尼當國防部長的時候就知道,奧弗特有一個極為完備的戰(zhàn)略指揮通訊中心。
令布什欣慰的是,切尼在他缺席的10個小時中發(fā)揮了獨特的作用,當然還有紐約市長朱利安尼。特別值得一說的是朱利安尼,他不僅幫助總統(tǒng)穩(wěn)定了紐約的局勢,還為布什提供了危機管理的現(xiàn)實樣本。
正如紐約大學精神病臨床教授諾曼·薩斯曼所指出的,“9·11”事件發(fā)生后,“全國人民普遍感到恐懼,大多數(shù)人平生第一次體驗真正的恐懼。”在這個空前恐怖的時刻,朱利安尼沒有半點退卻的念頭,而是立即沖往事發(fā)現(xiàn)場,與消防隊員和警員一同在火光、煙灰中奔走,當大樓塌下時,他仍堅守現(xiàn)場,救治傷員、安撫民眾,并不失時機地以鐵腕嚴防趁火打劫者……紐約市民感慨地說:“他長得不像上帝,但他已經成了我心中的上帝!”在此后的幾天里,這位以一天睡覺不超過4小時著稱的市長,更是不眠不休,天天巡視災場,表現(xiàn)出超凡的感染力,就連他的反對者也不得不贊賞他鎮(zhèn)定與干練。
有著多年從政經驗的朱利安尼很清楚,在危機中,不確定性是最影響士氣和人們心理的,而要想減少不確定性和流言蜚語,就必須加強透明度,讓媒體充分發(fā)揮作用。當?shù)谝患茱w機沖向世貿中心后,朱利安尼就一直努力與媒體恢復聯(lián)系,9月11日上午10點45分,也就是北塔被撞2個小時后,朱利安尼終于成功地與紐約第一新聞臺電話取得了聯(lián)絡,并與主播開始了現(xiàn)場連線。在此危機時刻,飽受驚嚇的全美國人耳邊不時響起的撫慰之聲,就是來自朱利安尼。此后,全美各大電視臺暨廣播公司,都以全天候整點災難快報聯(lián)播的方式,瘋狂播放他向民眾發(fā)表的現(xiàn)場談話,而朱利安尼則以其堅定的口吻穩(wěn)住了人心,并激發(fā)出人們的斗志來。
在談話中,朱利安尼既深切哀悼了罹難者,也對恐怖分子表達了絕不妥協(xié)的堅定立場,同時表達了紐約必將重建的決心。在世貿大廈倒塌后,朱利安尼反復對人民說:世貿大廈必須重建!紐約美景豈是恐怖份子所能破壞得了的?!這些都深深打動了紐約人和全美國人民的心,也振奮了人們的精神,使人民重新看到了希望和方向。
在媒體的配合下,紐約市危機后的政府公關工作做得十分成功。在危機中,公眾的心理是十分脆弱的,他們需要強大的政府,而此時,無論是市長朱利安尼,還是各政府部門,都表現(xiàn)出了強有力的姿態(tài),中央政府也很快做出了反應,整個社會被迅速凝聚在一起,為了共同的目標——轉危為安——而齊心協(xié)力。不僅如此,朱利安尼也給布什做出了很好的榜樣,使他對危機管理有了更深的認識,包括危機中所蘊含的政治機會。事實上,在“9·11”之前,朱利安尼一直被丑聞所困擾,他的最后幾個月的市長任期曾被認為將是黯淡無光的,但“9·11”卻使朱利安尼得以“再生”,他的應變能力和人格魅力得以充分展現(xiàn),這使他成為公認的偉大市長。在朱利安尼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很快就在布什身上再現(xiàn)并得以“升華”了。
布什的“關鍵時刻”
在自傳《勇往直前──通向白宮之路》中,美國總統(tǒng)布什曾經感慨地說,“大多數(shù)人在生活中都會遇到關鍵時刻,永遠改變你的時刻,你開始新歷程的時刻,你覺悟的時刻,這種時刻清晰如畫,事后一切又仿佛有所不同。” 對他來說,“9·11”恐怖襲擊事件,就是這樣一個關鍵時刻,一個永遠改變他自己乃至美國和世界的時刻。
盡管隨從仍勸他留在空軍基地,但布什卻再也等不下去了,9月11日傍晚,他便乘空軍一號飛向了華盛頓。在專機上,布什看著從五角大樓的殘墻廢墟上不斷冒出的濃煙烈火,似乎開始意識到他總統(tǒng)職位的性質已經發(fā)生了多么巨大的變化。他隱隱約約意識到,這場災難將使他成為真正的總統(tǒng)。
恐怖襲擊對美國人的打擊前所未有。曾幾何時,美國被看作是“安全的天堂”,人們一直生活在相對平穩(wěn)和富裕的環(huán)境中,來自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人都能夠相安無事地在這塊財富沃土上耕耘。對于美國人來說,駭人聽聞的恐怖場面和千百人家破人亡的悲慘世界似乎只存在于影視作品中和他國的現(xiàn)實里。在心底里,他們認為恐怖與他們畢竟還有相當?shù)木嚯x。
然而,一場恐怖襲擊徹底改變了美國人對自己和世界的認識。用美國專欄作家羅伯特·薩默森的說,恐怖活動炸毀的“不僅僅是世貿中心和五角大樓的一部分,而是美國的平靜和安全感”。可以說,“9·11恐怖事件”為冷戰(zhàn)后10年來美國人一直擁有的無憂無慮的生活觀念和自由假日生活畫上了句號。美國“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項民意調查表明,恐怖分子對美國世貿中心和五角大樓的襲擊對美國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許多人感到情緒低落、心煩意亂和睡眠困難。在“9·11”后的幾周時間里,有十分之七的人感到自己情緒沮喪,有將近一半的人聲稱自己難以集中精力,有三分之一的人失眠。其中婦女、家有孩子的父母親和沿海大城市的居民在這方面的情況尤其嚴重。即便是布什本人,也十分擔心妻子的安全,擔心兩個女兒,他特別囑咐她倆呆在安全的地方(校園里)。1
“皮尤”研究中心主任安德魯·科胡特說,這種情況清楚地表明,恐怖襲擊對美國人造成了嚴重的心理打擊,這是為什么有這么多人支持采取軍事報復行動的一個原因。美國人需要發(fā)泄悲憤的情緒,即便是個人自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限制也在所不惜。
布什敏銳地意識到了恐怖襲擊給美國社會帶來的變化,新的使命就在眼前。他若有所思地對一個助手說,“你親眼看到了,這就是21世紀的戰(zhàn)爭。”也正是從那時起,布什和美國人乃至全世界的戰(zhàn)爭觀和安全觀都發(fā)生了巨大的史無前例的改變,一場特殊的前所未有的不對稱的戰(zhàn)爭,改變了全世界的安全觀念,同時也把布什推到了一個他此前無法想像的位置上,一個強勢的“危機總統(tǒng)”的位置上。
民意使布什站在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處,站在了反恐戰(zhàn)爭的最前線。對于上臺僅8個月的布什,2001年9月11日成為了他總統(tǒng)生涯的轉折點,他從一個弱勢總統(tǒng)迅速變成了一個強勢總統(tǒng)。9月15日公布的蓋洛普民意測驗表明,紐約、華盛頓遭受恐怖攻擊后,布什總統(tǒng)民意支持度高達86%,比他的父親前美國總統(tǒng)布什在海灣戰(zhàn)爭時的民意支持度高,也超過珍珠港事件爆發(fā)后的當時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而在此前的半年多時間里,小布什卻一直受到來自國內外的批評,9月10日時的支持率只有51%(蓋洛普)。
“危機總統(tǒng)”顯然有著特殊的光環(huán)。事實上,在危機中,由于總統(tǒng)是民族團結與權力的象征,因此而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人們也總會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他,并會盡可能地支持總統(tǒng)的行動。人們需要有人在黑夜里點起火把。誰首先點起火把,人們就會跟誰走。民眾需要領袖帶領他們前進。換句話說,正是危機所帶來的失落與迷惘,民族國家受到傷害后的反擊的渴望與決心,給了政治領導人以特別的力量。
但危機并不必然地帶給領導人機會,因為歷史上的許多危機都曾毀掉領導人的威望甚至性命。客觀地說,使布什獲得高支持率并能夠長時期保持下去的,不止是危機本身,還有布什在危機中的良好表現(xiàn),以及他的危機管理能力。
布什知道整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都在看著他,而他從前作州長時選人的一個口頭禪就是“衡量一個人的真正標準是,看他對壞消息做何反應”。作為一個“受傷的國家”的總統(tǒng),他需要有一個明確的、堅定的而又客觀的態(tài)度。在整個美國處于混亂和悲痛欲絕的時刻,布什對他的副總統(tǒng)說,“我們拿錢就是為了這樣的時候,我們要把這件事情做好。等到找出是誰干的,那幫人會對我這個總統(tǒng)覺得很不喜歡。有人得為這事還債。”讀過MBA的布什很清楚,危機既可能成為更大危機的前奏,也可能成為一個重大轉機的開始。在一番冷靜的思考之后,布什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了:他需要盡快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并且組織反擊。
9月11日晚上,布什在白宮發(fā)表了首次電視講話,在講話中他許諾懲罰兇手,“包括那些庇護兇手的人”。顯然他被激怒了,幾乎不知所措,只是簡要地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人們普遍感覺到,他顯然也受到了打擊——和整個美國一樣。
“今天發(fā)生了一場全國性的慘劇,”他說,“兩架飛機撞到了世貿中心,這顯然是對我們國家的恐怖襲擊。”然后,他開始用口語性詞匯誓言要“追捕并找到犯下這件罪行的伙計們。針對我們國家的恐怖活動不會有好下場。”就這樣,布什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把民眾的怒火成功地引向了恐怖份子,并點燃了足以長久溫暖他的總統(tǒng)寶座的“反恐”之火。
但“點起火把”只是第一步,你還需要清楚地告訴人們往哪里走,怎么走。反擊是必須的,可問題是:敵人是誰,他們在哪?布什直接聽取了情報部門的回報,并和副總統(tǒng)切尼、匆匆趕回的國務卿鮑威爾進行了磋商,得出的初步結論是:恐怖活動是“對自由的襲擊,我們就這樣定性”。至于罪魁禍首,布什想到了本·拉登。雖然情報部門未能迅速提供確切證據說明是本·拉登一伙所為,但布什必須盡快找出一個宣泄民憤的出口,他只好先一口咬定拉登再說。
這里面有一種政治智慧。了解美國文化的人都知道,在西部牛仔時代,美國執(zhí)法當局往往把惡貫滿盈的罪犯當眾實行絞刑,一旦罪犯被吊死,圍觀的民眾乃低頭嘆息離去,所有的民憤于是消失。于是,在4天后,也就是9月15日,布什說,“毫無疑問”,本·拉登是“我們所稱的頭號嫌疑犯”。嫌疑犯的名單也很快列出。
布什此舉被認為是“9·11”危機管理中的關鍵性之舉。正如社會心理學家所說的,危機對社會和公眾心理影響巨大的主要原因在于危機產生根源的不確定或不明確,探尋危機根源一方面可以暫時安撫公眾心理情緒,保持社會穩(wěn)定,另一方面是進一步采取措施的前提,事實證明,盡管這一名單未必十分準確,但卻起到了穩(wěn)定人心的作用。
為了穩(wěn)定民心,布什不僅走向了危機的“前線”,也走向了教堂。布什意識到,在這個特殊的時期,美國人需要鎮(zhèn)定,需要某種信仰的支持,他選擇了基督教。他派專人接來了大主教,并參加了在華盛頓國家大教堂按照美國傳統(tǒng)舉行的彌撒,從而成為歷史上第一位參加彌撒的美國總統(tǒng)。盡管此前的歷任總統(tǒng)都自認為是基督教徒,但布什無疑是其中十分虔誠的一位。早在好多年前,布什就曾聲稱,耶穌.基督是人類歷史上最令他敬佩的哲人。
值得一提的是,布什有一個強有力的、團結的班子。應該說,布什是一個高情商的人,他不僅能夠在自己的身邊聚集一群精英,還能耐心、尊重、傾聽他們的意見,而他所自謙的“能和這群人一道工作也是一件幸事”則深深打動了身邊的人。還在布什擔任得克薩斯州長時,他就決心組織一個建設性的政府,來到白宮,他仍然堅持這一主張,在這里,無論怎樣強烈的個性都會得到包容,每個人都受到尊重,都有一片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所有的摩擦都是前進中的摩擦,為的都是一個共同的目標,如果一個人受到攻擊,其他人都會挺身而出,而不會看熱鬧或拆臺。這個班子在平時也許會像布什一樣顯得平凡,但在危機中,卻能夠迅速匯聚起力量了,表現(xiàn)出堅強的斗志,迸發(fā)出驚人的能量來,由于所有的人都能獨當一面,布什也便得以指揮若定,從容組織起反擊來。
布什很清楚,國家的創(chuàng)傷和個人的創(chuàng)傷一樣,先得恢復體力才能思考下一步行動,如果美國受此一擊,復原時間太慢,過程太混亂,不但使恐怖分子的目的得逞,而且會使傷害波及更廣泛的范圍。因此布什要求國會同意撥發(fā)經費,協(xié)助紐約災區(qū)清理現(xiàn)場,恢復正常活動,救助災民和傷患。
布什本人也多次前往“災區(qū)”慰問和安撫民眾。布什還希望美國人民回到空中旅行中去,回到正常的工作中去,回到美國的生活方式中去。9月27日,布什從華盛頓乘坐“空軍一號”前往芝加哥視察,其父老布什也從波士頓乘民航班機返回休斯頓。布什父子的行動希望說服美國公眾相信,乘坐飛機是安全的。事實證明,布什的親民姿態(tài)為他贏得了廣泛的支持,對許多美國人來說,每天都能看到的布什的堅定的表情,是困難時期最好的鎮(zhèn)定劑。
經濟上的措施也必不可少。顯而易見的是,至少在短時間內,“9·11”恐怖事件重擊了美國經濟,特別是經濟信心。畢業(yè)于哈佛商學院并從商多年的小布什清醒地認識到,打贏反恐戰(zhàn)的同時也必須搞好(經濟)防守。為了拯救美國經濟,美聯(lián)儲在“9·11”事件后不但向美國銀行系統(tǒng)立即大量注資,提出了1000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且還緊急降息0.75個百分點。
在布什政府采取多項積極金融政策的同時,美國國會也著手制定了刺激經濟的財政計劃,一直懸而未決的減稅問題也終于在這個特定時刻有了突破。10月5日,在布什的敦促下,國會通過了600億美元的減稅法案。此間,為了幫助推動經濟繼續(xù)運轉,國會還通過決議向航空業(yè)提供150億美元的緊急援助(包括現(xiàn)金和貸款擔保),來確保航空業(yè)保持運營和穩(wěn)定,而銀行業(yè)則籌集起7390億美元資金以應付隨時可能的貸款要求。
為了給消費者和投資者打氣,布什多次表態(tài),堅信美國經濟前景樂觀。9月22日,布什向全國發(fā)表廣播講話時說,美國經濟受到了“9·11”恐怖襲擊事件的沖擊,但他認為美國經濟從根本上講仍是強健的。他強調,恐怖分子雖然摧毀了美國繁榮的象征——紐約世界貿易中心,卻不可能破壞美國繁榮的根源。布什自信地說,“美國的財富不是體現(xiàn)在玻璃和鋼材上,而是體現(xiàn)在美國人民的技術、辛勤勞動和企業(yè)家精神上,目前這一切與兩個星期前一樣強健。”這些話,都深深鼓舞了美國人民,也激發(fā)了人們戰(zhàn)勝危機的斗志。
值得一提的是,布什政府還呼吁消費者保持冷靜,“為國家而消費”。9月17日,切尼敦促美投資者和消費者,應持續(xù)擴大支出。他說:“我希望,美國民眾在對恐怖事件的死難者進行沉痛哀悼的同時,應對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經濟繼續(xù)保持較高的信心。不要讓任何外部事件影響到我們經濟的活力。” 這也是布什的意思。事實證明,正是美國消費者不減的消費熱情幫助了美國經濟奇跡般地度過了那段最陰暗的日子,而布什政府的一系列舉措也被證明是卓有成效的。
“防守反擊”
對于9·11之后的美國,民眾的希望就是徹底打擊恐怖主義,重建安全的天堂。布什很清楚這一點,并且很好地利用了民眾的情緒,把反恐戰(zhàn)爭引向了一個對美國和他自己都很有利的方向。每天早上,在華盛頓、戴維營或在旅途上,布什總是以“威脅評估”——一份由美國情報機構和執(zhí)法機構挑選出來的有關潛在的恐怖活動的資料匯編——開始其一天的工作,評估內容便決定了他這一天心情的好壞。2在“9·11”事件后的頭幾天,布什就要求提供有關摘要。他是第一位要求每天閱讀如此廣泛、詳細的威脅評估報告的總統(tǒng)。布什的顧問說,這使他變得既敏銳又冷靜。在局勢得到控制之后,布什開始從戰(zhàn)略的角度去評估和應對這場危機。
“加強防守” 是首先要做的事情。為了避免再遭恐怖主義的毒手,白宮加強了全國范圍的安全防范,并立即成立了內閣級的“國土安全辦公室”,并由賓夕法尼亞州州長、曾任陸戰(zhàn)隊軍官的里奇出任主任委員。8個多月后,2002年6月6日,布什提議在此基礎上成立“國土安全部”,并于當年11月25日簽署法案正式批準成立了國土安全部。這一擁有17萬員工的新的內閣部門總攬了財政部的海關署、秘密服務局、司法部的移民局、交通部的海岸防衛(wèi)部隊等22個部門,年經費近400億美元,旨在加強交通安全、緊急情況應對、預防美國遭受生化及核武器攻擊、保衛(wèi)美國基礎設施和匯總情報等4個方面工作,同時協(xié)調聯(lián)邦政府各機構之間的反恐行動,防止美國再次遭到恐怖襲擊。一句話,就是要以高度集中來增大反恐力度,提高工作效率。盡管該部的創(chuàng)建觸動了多方利益,但布什升格“國土安全”的苦心卻被廣泛接受。事實上,在“9·11”之后的近兩年里,美國本土保持了相對安定,布什政府的一系列增強國土安全的舉措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也為民眾所認可。
雖然中央情報局在“9·11”恐怖襲擊的防范上難辭其咎,但布什知道,在國難期間情報機構的作用是非比尋常的。因此,9月26日他特地前往華盛頓近郊的中央情報局總部視察,并表示對中央情報局和局長特內特深具信心。此后,中央情報局(CIA)等情報部門也確實加強了反恐方面的情報工作,但就像其歷史上所扮演的蹩腳角色一樣,CIA還是給布什添了很多麻煩,也背了不少黑鍋,尤其是在2002年的“預警事件”和2003年的“伊拉克門”上,CIA都成了媒體和公眾首要的攻擊對象,而特內特則以主動承擔責任的方式表現(xiàn)了對布什的忠誠。
堅決反恐的決心也必不可少,并且還要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9月17日,白宮發(fā)布了布什接受一家媒體采訪的內容,布什認為“反恐怖的戰(zhàn)爭將會持續(xù)兩年以上”,他預見比兩年還要長,將會有多個戰(zhàn)場,并宣稱“只要有任何恐怖分子建立政府,就需要進行一場戰(zhàn)爭。”
這是一個標志性的講話。一方面,它表示了美國政府一定要剿滅所有地方的恐怖主義的決心,也就是說,只要還有恐怖主義存在,美國的反恐戰(zhàn)爭就會堅持下去,哪怕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也要把反恐進行到底。3 9月20日,布什在國會信誓旦旦地說,“我們的反恐怖主義之戰(zhàn)以‘基地’組織為起點,但并不以此為終結。這場戰(zhàn)爭將會一直進行下去,直到我們找到、制止并搗毀每一個全球性恐怖主義組織。”
另一方面,布什暗示了對某些國家的戰(zhàn)爭。“只要有任何恐怖分子建立政府,就需要進行一場戰(zhàn)爭”的潛臺詞是,只要某個政府被認定與恐怖主義有染甚至就是一個恐怖主義國家,美國就會毫不客氣地予以清除。9月18日,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從另一個角度談到“持久戰(zhàn)”的問題,他說:“很明顯,即便拉登死了,他的組織網絡也會四處襲擊,因此問題顯然不僅是拉登的威脅。”換句話說,解決恐怖主義問題不僅僅只是一個拉登的問題,還有很多恐怖組織和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需要對付。
有了目標就要全力以赴。9月13日,美國國防部副部長保爾·沃爾福威茨首先表示,反恐怖主義行動將是多方面的,“不能只動用軍事力量,要動用美國政府的全部資源。”隨后,布什肯定了他的說法,宣稱不能光靠武器軍隊,要“利用一切資源”——外交、情報、執(zhí)法手段、財政力量和戰(zhàn)爭武器,通過公開的和隱蔽的方式,來制服敵人。這種說法不久便成為一種模式,在阿富汗戰(zhàn)爭和伊拉克戰(zhàn)爭中都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
盡管白宮上下說起反恐都慷慨陳詞,但也有慎言的時候,尤其是涉及到“文明的沖突”的問題。雖然有人把“9·11”與“文明的沖突”聯(lián)系在了一起,但白宮立即否認了這種說法,它不想也不敢把基督教文明與伊斯蘭文明對立起來。不過布什卻出現(xiàn)了口誤。9 月16日,布什在新聞發(fā)布會上稱,“這次十字軍東征,這場對恐怖主義的戰(zhàn)爭將是一場長期的戰(zhàn)爭。”他的這個用詞,引起了一些阿拉伯國家和穆斯林團體的不滿。4觀察家稱布什很可能是說走了嘴,把自己自比為“東征的十字軍”,為遇難的美國人報仇,橫掃阿拉伯世界,也許正是一些美國人真實心態(tài)的流露。但為了爭取阿拉伯國家的支持,白宮隨即就此進行了正式道歉。美國國內也無人再提此事。
9月17日,布什還走訪了華盛頓的伊斯蘭中心,并且表示,“恐怖從來就不是真正的信仰。這不是伊斯蘭教存在的理由。伊斯蘭教代表的和平。”他堅持認為,“在這個國家里,佩戴面紗的女子不必害怕走出家門。否則,就不是我所了解的美國,也不是我所尊重的美國”。兩天后,布什再次表示,美國決定對恐怖主義將發(fā)動的軍事打擊并不是針對全世界穆斯林,“無論從哪個方面,我們都沒有把這看成是一場宗教戰(zhàn)爭。事實上,伊斯蘭人民崇尚和平,穆斯林信仰是和平的信仰。在美國,有數(shù)百萬的人信奉穆斯林,他們和我一樣,也熱愛我們的國家,在向國旗致敬的時候,他們和我一樣堅定不移。”在此之后,美國政府一直極力避免把反恐與“文明的沖突”扯上關系,即便是該理論的提出者亨廷頓也著文否認這是一場文明的沖突。
在特定的氛圍下,“以反恐劃線”成為了一種新的聯(lián)盟觀念的基石。9月20日,布什在國會發(fā)表演說時指出,這場戰(zhàn)爭“不僅是美國之戰(zhàn)”,也是“世界之戰(zhàn)”,他要求“每個地區(qū)的每個國家現(xiàn)在都要做出抉擇,你們不是站在我們這一邊,就是站在恐怖主義分子那一邊”,并聲稱任何繼續(xù)庇護或支持恐怖分子的國家“都將被美國視為是敵對政權”。
也正是從那時起,一條紅線開始在布什心中形成,那就是說,誰真誠地支持美國的反恐戰(zhàn)爭,誰就可能得到美國的善待,誰反對美國的反恐戰(zhàn)爭或者說被認為威脅到美國的安全,誰就是美國的敵人,遲早要付出代價。
事實上,從“9·11”后布什與各國領導人的溝通情況及各國的表態(tài)看,人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美國與其的關系。顯而易見的是,對“9·11”感到興高采烈的伊拉克,很快便上了白宮的“黑名單”,并在一年半后遭到了美國的軍事打擊,而此前與美國關系多少有些緊張的俄羅斯、中國和巴基斯坦則很快與美國緩和了關系,美俄關系甚至實現(xiàn)了歷史性的突破。
讓我們來看一下布什在“9·11”后幾天里的通話記錄:
9月12日,布什同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加拿大總理讓·克雷蒂安、法國總統(tǒng)雅克·希拉克、德國總理格哈德·施羅德和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進行了交談,并同俄羅斯總統(tǒng)弗拉基米爾·普京兩次通話。
9月13日,布什同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意大利總理貝魯斯科尼、沙特阿卜杜拉以及北約秘書長羅伯遜通了電話,表示要建立一個國際反恐怖聯(lián)盟。
值得注意的是,白宮新聞秘書阿里·弗萊舍在9月12日下午舉行的簡報會上特意提到了兩個國家,中國和俄羅斯。
弗萊舍介紹說,布什在兩次通話中都感謝普京總統(tǒng)打來電話并于昨天發(fā)來慰問信。第一次通話持續(xù)了5分鐘,第二次7分鐘。 普京告訴布什,他已簽署一項命令,于9月13日正午在全俄羅斯舉行默哀并降半旗,以表達俄羅斯人民的憤怒和他們同美國人民的團結。弗萊舍說:“兩位總統(tǒng)都表示將在今后幾周內密切合作以反擊那些對昨天的恐怖主義行為負有責任的人。”普京的明朗態(tài)度讓布什感到非常滿意,9月26日,布什即投桃報李地表示,車臣地區(qū)內有本·拉登的追隨者并呼吁將他們繩之以法,從而一改過去對車臣問題的曖昧立場。10月11日,布什更是進一步表示,希望能和俄羅斯達成一種新型的戰(zhàn)略關系。果然,7個月后,他在莫斯科與普京一同把美俄關系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弗萊舍另一個特別介紹的是布什同江澤民主席進行的大約10分鐘的電話交談。弗萊舍說,布什感謝江澤民對美國人民表示的慰問和關心,兩位領導人也共同表示將一起努力打擊恐怖主義。也正是從那時起,中美關系開始從上半年的“撞機”事件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9月13日上午,布什在記者招待會上又特別提到了他與俄羅斯總統(tǒng)弗拉基米爾·普京和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的電話交談。在那個非常的時刻,這位感情豐富而率直的總統(tǒng),對中俄這兩個昔日潛在敵手的善意和支持有著特別的感受,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日后美國的對華和對俄態(tài)度。
另一個為布什所特別提到是巴基斯坦。布什對新聞記者說,巴基斯坦領導人佩爾韋茲.穆沙拉夫表示愿與美國進行合作。布什說,他贊賞這一表示,現(xiàn)在需要看看這樣的表示究竟意味著什么。鑒于巴基斯坦態(tài)度明朗,美國對巴基斯坦相關核制裁很快被放棄,10月17日,布什還授意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再次向巴基斯坦提供5000萬美元援助,從而使“9·11”事件發(fā)生后美國向巴基斯坦提供的援助達到了1億美元。 當然了,使兩國關系迅速發(fā)生轉變的不僅是巴方的善意,更是出于打擊塔利班和拉登的考慮。在寫給鮑威爾的備忘錄中,布什很坦率地說,對巴基斯坦進行援助符合美國的國家安全利益。
有了各大國和“關鍵國家”的支持,美國的反恐聯(lián)盟的組建工作進展得十分順利,截至9月30日,已有100多個國家對美國的反恐怖行動表示支持,有27個國家表示愿意給予美國部隊飛越領空或著陸權,包括在中亞的前蘇聯(lián)共和國。就連伊朗都已答應,如果美國飛行員被迫在伊朗領土上著陸,它將幫助這些飛行員。5
就這樣,在不到20天的時間里,一張大網已經張開,而捕捉的對象則是塔利班和本.拉登的“基地”組織。
1 比爾.塞蒙,《還擊》,Regnery出版社,2002年版,第7頁。
2他的父親曾經告誡他,當總統(tǒng)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每天早晨聽取情報部門的匯報。
3當記者問道,反恐怖戰(zhàn)爭是否會像冷戰(zhàn)一樣,耗費50年的時間才能取得成果。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的回答是,不知道。鷹派主力、國防部副部長保爾·沃爾福威茨的回答則要明朗得多,他說,美國將以持續(xù)性的軍事行動反擊對紐約和華盛頓的恐怖主義攻擊,“有一點是清楚的,不管攻擊多么猛烈,不會只發(fā)動一次軍事反擊。”
4十字軍東征是中世紀基督教對穆斯林圣地發(fā)動的的一場野蠻戰(zhàn)爭,穆斯林在這次戰(zhàn)爭中損失慘重。
5用美國媒體的話說,伊朗支持反以色列的恐怖組織,但是反對塔利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