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站消息:“現在俄羅斯正竭力組建一個類似歐佩克(OPEC)的卡特爾機構來控制在獨聯體內的石油和天然氣的出口﹐對中國這樣的石油進口國來說﹐這是個壞消息。有了壟斷﹐在交易時買方要討價還價就太困難了﹐”美國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高級研究員亞里爾?科恩(Ariel Cohen)告訴《華盛頓觀察》周刊說。
也許正因為體會到這一點﹐有跡象表明﹐中國已開始實施能源安全的新策略。2006年1月和2月﹐中國同印度和歐盟在能源合作領域進行了對話﹐并達成一系列協議﹐包括中印能源合作諒解備忘錄。該備忘錄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印在海外石油資產上進行惡性競爭的局面。此外﹐中國和巴基斯坦及中亞國家在能源問題上也達成了協議﹐最近中國還提議在上海合作組織(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內討論能源問題﹐表明她一改過去能源“獨行俠”風格﹐對通過國際協作及市場機制解決石油供應比以前更感興趣。
“通過多邊框架協議﹐擴大石油來源﹐中國能以更低的價格﹐獲得更穩定的能源﹐”美國陸軍戰爭學院(U.S. Army War College)戰略研究所教授斯蒂芬?布蘭克(Stephen Blank)告訴《華盛頓觀察》說﹐新能源策略既可讓中國與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討價還價﹐也削減了俄羅斯成立卡特爾后的負面影響。然而﹐如果中國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降低﹐那么中俄戰略伙伴關系的重要性也可能跟著降低。
痛定思痛﹐中國制定能源新思維
“中國通常的作法是避開市場﹐直赴油田﹐通過雙邊談判收購外國石油公司的股份﹐簽訂長期供油合同﹐獲得石油開采權。這樣做可以保證石油供應穩定﹐不受市場價格波動影響﹐”布蘭克教授指出。
布蘭克說﹐石油是戰略商品﹐與中國的能源安全﹑經濟安全和國家安全息息相關。中國認為靠市場供應石油風險太大。但中國通過這種獨特的“反市場”或“單邊機制”獲取石油的方式也有缺陷﹐收購外國石油公司的股權價格不菲﹐而且投資的油井產量并不確定。
中國能源新思維的產生主要“歸功”于與俄羅斯打交道時遇到的種種挫折。
“中俄雖然結成了政治和軍事戰略伙伴關系﹐對抗美國在東亞和中亞的勢力擴張。但在能源領域﹐俄羅斯只將中國當成一個買主﹐有時他們甚至還是對手。”布蘭克教授指出﹐“為了能源﹐中俄經常在中亞和東亞爭執不下。有時中俄之間不僅在經濟領域內明爭﹐在戰略上也進行暗斗。在2005年﹐美軍從烏茲別克斯坦的喀什-迦拿巴(Karshi Khanabad)空軍基地撤軍后﹐俄羅斯急急忙忙地進駐該基地﹐原因是中國人表達了想接管該基地的想法。”
最能說明中俄在能源領域內的復雜關系的﹐莫過于遠東輸油管道計劃。1994年﹐俄羅斯提出修建中俄石油管道的設想﹐2003年確定了修建“安大線”﹐即從俄羅斯的安加爾斯克(Angarsk)直通到中國大慶。但不久﹐日本加入了競爭﹐俄羅斯于是改變注意﹐同意修“安納線”──即從安加爾斯克至俄羅斯在遠東的太平洋港口納霍德卡(Nakhodka)﹐再轉運到日本。后經一系列中﹑日﹑俄三方磋商妥協﹐最終線路定為“泰納線”﹐即從東西伯利亞的泰舍(Tayshet)至納霍德卡﹐途經距中俄邊境僅60公里的斯科沃羅季諾(Skovorodino)時分流出一支到中國的大慶。泰納線的設計輸送能力最終將達到每年8000萬噸。
“在2005年9月﹐我會見了普京總統。他引用各種數字和事實﹐非常詳細地討論了俄中﹑俄日輸油管道的問題﹐包括輸油管道的方向問題。與2005年3月的立場相比﹐俄羅斯2005年9月的立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3月﹐俄羅斯的立場是通過西伯利亞輸油管道一年向遠東出口8千萬噸油﹐5千萬噸給日本﹐3千萬噸給中國﹔在2005年9月﹐普京改變了立場﹐決定5千萬噸給中國﹐3千萬噸給日本﹐”科恩回憶到。
雖然俄羅斯政府說至斯科沃羅季諾的管道在2008年會修通﹐但俄羅斯向中國出口石油的變數仍然很多﹕輸油管道所經地區基礎設施薄弱﹐地質探測還沒有完成﹐氣候寒冷﹐地形復雜﹔俄羅斯勞動力成本高﹔俄羅斯原油含硫量高。“因此﹐俄羅斯向中國提供的石油可能價格貴﹐數量也滿足不了中國的需求。”布蘭克說。
“同樣﹐遠東輸油管道原本說去年開工﹐但到現在還沒有動靜。石油輸送到日本﹐至少要等到2012年﹐日本等不起﹐因此短期內日本也指望不上俄羅斯的石油﹐”布蘭克教授預測到。
面對這種形勢﹐中國石油公司開始將目光投向中亞和波斯灣等其它地區﹐建立全球范圍的能源供應網﹐并通過多邊框架協議﹐獲得能源供應的雙重保險。布蘭克建議說﹐對中國身影在波斯灣地區的存在和壯大﹐美國要學會適應并接受這個現實。
俄羅斯支手壟斷能源進入中國
“在輸油管道上的搖擺不定表明俄羅斯對中國的矛盾態度。”科恩博士解釋到﹐“俄羅斯一方面想安撫(placate)中國,因此向中國出口石油﹔但又擔心養虎成患﹐怕中國壯大后威脅俄羅斯。”
科恩出生于黑海旁邊的雅爾塔﹐在以色列長大﹐并獲得法學學位。后來移民美國﹐在塔夫特大學獲得博士學位﹐是知名的前蘇聯和俄羅斯事務專家。他最新的研究領域是國際能源安全。
“俄羅斯強調國家對能源的壟斷﹐因此政府對能源交易的干擾非常大。俄羅斯禁止本國石油公司直接將原油銷售給中國﹐并且限制中國擁有俄羅斯石油公司的股權份額﹐避免中國坐大﹐”布蘭克教授指出﹐并列出了一系列例子證明他的觀點。
比如﹐俄羅斯天然氣集團(Gazprom)反對中國在尤甘斯坦(Yuganskneftgaz)公司擁有資產﹐這些官員也阻止中國于2002年收購俄羅斯斯拉夫石油公司(Slavneft)公司﹐搞垮了支持“安大線”建設的尤科斯石油公司(Yukos)。
中國在遠東輸油管道的交易中頻頻碰壁后﹐轉向中亞﹐但俄羅斯的石油交易政治化不僅在遠東常見﹐在中亞也同樣明顯。俄羅斯的盧克石油公司(Lukoil)竭力反對中國在中亞收購如哈薩克石油公司(petrokaz)﹐以及位于哈薩克斯坦的北布扎奇(North Buzachi)油田。
“俄羅斯至今還在阻撓中國取得中亞能源開采權的努力﹐不愿意放棄任何遭俄羅斯壟斷的油氣和輸油管﹐也不讓非國有企業和外國公司獨立運作。通過壟斷﹐操控油價﹐獲取最大的利益﹐”布蘭克指出。
此外﹐俄羅斯還強迫利用中亞國家的管道將俄羅斯的石油以高價賣給中國﹐同時讓中亞國家將他們的石油和天然氣低價供應俄羅斯國內市場。通過利用國內和國際原油差價﹐盤剝(ransack)獨聯體國家,讓中亞國家永久依賴俄羅斯﹐成為落后的殖民地。“現在俄羅斯的政府結構﹐與沙皇政權非常相似﹐”布蘭克直言道。
“中國需要俄羅斯﹐遠勝于俄羅斯需要中國。因為中國需要俄羅斯的能源和先進武器。出于戰略考慮﹐中國牙齒打掉了往肚子里咽﹐對俄羅斯的種種阻撓行動忍了下來。相對于中俄戰略合作的主旋律﹐他們之間在能源領域內的摩擦只能是插曲。”布蘭克教授說﹐“但中國不可能一直忍下去。因此﹐當中俄關系在未來逆轉時﹐中俄和中哈在經濟和能源領域內的關系會變得緊張﹐也許將給美國在中亞制造可乘之機。”
將能源作為政治武器﹐俄羅斯玩火自焚﹖
“影響俄羅斯的能源決策不是市場邏輯﹐而是政治因素﹐包括外交﹑地緣政治和官僚主義。”布蘭克教授從俄羅斯國內的政治的角度分析了俄羅斯的能源外交政策﹐“在過去三﹑四年中﹐俄羅斯政府部門有關遠東輸油管道的決策﹐絲毫沒有遵循市場經濟的原則﹐沒有考慮到西伯利亞地區的石油儲量有多大﹐沒有考慮俄羅斯的內需有多大﹐修管道的錢從何處來﹐管道的成本相對于運輸能力是否太高等等。”
布蘭克并指出﹐在向東亞國家提供石油和天然氣的問題上﹐俄羅斯的外交政策搖擺不定﹐這和俄羅斯的官僚主義盛行﹐政府各部鉤心斗角有直接關系。俄羅斯一些公司支持與日本交易﹐一些支持與中國交易﹐這些公司之間經常相互扯皮。
哈佛大學俄羅斯和歐亞研究中心(Davis Center for Russian and Eurasian Studies)研究員瑪格麗特?巴爾瑪希達(Margarita Balmaceda)也指出﹐俄羅斯經常將能源當政治武器使用。對與自己政治關系密切的白俄羅斯﹐俄羅斯在做商業交易時非常照顧。對烏克蘭則相反﹐對今年一月俄羅斯切斷烏克蘭天然氣供應﹐她仍記憶猶新。
因為烏克蘭不同意俄羅斯提出的天然氣新價格﹐俄羅斯在2006年1月1日切斷了對烏克蘭的天然氣供應﹐在全球﹐尤其時歐盟引起軒然大波。后經雙方妥協﹐在1月4日﹐俄羅斯恢復了對天然氣的供應。
“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痛。其他國家應該要提防俄羅斯再次將能源當成外交武器使用﹐”巴爾瑪希達告訴《華盛頓觀察》。
巴爾瑪希達指出﹐在作商業決定時﹐俄羅斯公司主管的優先考慮是個人的利益﹐而不是公司的利益。最近﹐一家俄羅斯石油公司的高級官員堅持讓石油運輸管道途經他所擁有的土地﹐好讓他的土地大幅度升值。
俄羅斯的官僚機構對俄羅斯的石油業影響這么大﹐甚至到影響邦交的地步﹐是否說明普京總統的軟弱呢﹖布蘭克教授認為這是俄羅斯結構性的問題﹐只說明俄羅斯軟弱﹐不是普京領導才能的問題。
對俄羅斯來說﹐將能源當成政治工具也冒了很大的風險。在遠東輸油管的交易中﹐俄羅斯經常耍弄(swindle)買家﹐讓俄羅斯的國家誠信大打折扣﹐布蘭克指出。
另外﹐在經濟和政治上﹐俄羅斯也為石油壟斷政策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布蘭克教授指出。俄羅斯天然氣集團(Gazprom)產量在下降﹐俄羅斯的國有石油產業的增長率也在放慢。因為通往東亞的輸油管道遙遙無期﹐近期內俄羅斯從東亞石油貿易的獲利將有限﹔而現在俄羅斯繼續高額補貼國內能源消費﹐實施的經濟政策與市場經濟格格不入﹐浪費嚴重﹐如果不改弦更張﹐俄羅斯政府自己預測﹐在2010年﹐俄羅斯將面臨能源危機。
“如果俄羅斯不能有效利用能源杠桿﹐促進經濟增長﹐實現其外交政策目標﹐那么俄羅斯必將面臨內部沖突和危機﹐”布蘭克最后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