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在線消息:日本小泉首相連續五次參拜靖國神社,最近還執意表示在8月15日參拜。由于日本在不遠的過去干了罪惡的事,而且針對的是日本以外的人民,小泉參拜那些干了罪惡之事的罪犯,顯然是嚴重混淆是非。這種錯誤行徑極大地損害了日本的國際形象,只能讓日本及其人民蒙受羞辱,也讓世人質疑現代東京是否還有正義和良知。
此時,人們自然會萌生這樣的想法:日本不是民主國家嗎?民意調查中不是很多日本人都不贊同參拜嗎?為什么民主的日本沒有正義力量制衡其領導人的倒行逆施?這個日本是否稱得上民主?
這個問題的本質,是將民主與正義掛鉤,其實這是兩個不同范疇的概念。比如,在政治生活中,民主是指權力和決策能代表多少民意,而正義是指決策是否合法、正當和符合道德原則。顯然,某種權力和決策在形式上通過民主產生,可能意味著程序上的正義,但未必能在結果上也帶來正義。人們追求的不僅僅是程序正義,同時還要尋求結果正義。
日本在表面上確實已經成為現代政治學范疇上的民主國家。今日的日本采取議會內閣制,執政黨通過議會選舉產生,并因而產生首相。盡管黨派制約若隱若現,但權力制衡畢竟還在理論上成立。美國長期在本國壓制共產黨,但在美軍管制下的日本,日共還是得到發展空間,而且在過去一直與其他左翼力量一起,批評日美安保、維護日本和平體制。除此以外,日本的媒體和出版界,在國家的內外政策上,過去還是經常能起到批評政府的作用。無論就中央與地方分權,或從武裝力量不得參政等角度,人們都不難得出結論:戰后日本在民主建設上不無進步。
但是,戰后日本的民主化很不徹底。首先是日本國內的保皇勢力,拒絕在戰后廢除應對日本過去對外侵略負有相當責任的天皇制。其次是占領日本的美國在冷戰中采取了功利作法,為了反共而沒有嚴格清洗日本軍國主義的思想和社會基礎。美國反過來利用日本的舊軍事殘余,配合美國的冷戰戰略。內外雙重因素的作用,形成了戰后日本民主建設的兩面性。
在制度上,日本建立起形式民主的政黨政治,但國家的政治資源長期聚集于自民黨,反對黨不能形成實質威脅,長達38年的“五五體制”使民主政治形同虛設。即使上世紀八十年代末起日本新黨增多,它們多還是起源于自民黨。在經濟泡沫化的十年,日本社會趨向保守,日共和社民等黨派漸趨邊緣,公民黨等勢力漸趨右轉。因此,戰后日本的民主制度始終未能建立起真正的權力制衡。在所有的西方國家中,日本民主的內涵是較為空洞的。
由于日本的軍國主義未能得到徹底清除,日本的舊政治人物和戰后涌現的新生政治領袖,并未完全接受國際社會對日本實行的審判。在他們看來,歷史只是勝者對敗者的裁決,而美歐強權原本也是殖民者。雖然國際社會未敢忘記日本的殘暴,日本自己卻開始將此淡忘。今年5月3日,東京審判60周年,據日本《朝日新聞》調查,今天日本的70%以上的人不知道東京審判的內容。29歲以下的年輕人中,90%以上不了解東京審判。
我們不必責怪日本青年為何不懂歷史,但我們知道這由日本的歷史教育引起。日本的青年并非一定沒有責任感,但在他們成長的背景中,卻缺少認識日本侵略和被審判的機會。我幾次走進廣島原子彈爆炸紀念館,在里面令人窒息。紀念館指責美軍使用核武的殘暴,卻對日軍在南京的野蠻輕描淡寫,這就不可能幫助新一代日本人塑造正確的歷史觀。
這種情況本不該出現在一個民主國家。但上面已經談到,戰后日本建立的形式民主的國家,其內涵有深刻缺陷,因此在建立正確的歷史觀問題上,日本的民主制沒有充分起到應有的作用。戰后的日本政治未能根本鏟除軍國余孽,日本右翼又與美國占領當局開展國際反共合作,更使國內民主化淺嘗輒止,沒有實施完善的民主洗禮。在小泉執政期間,日本民主力量的泡沫化反趨嚴重,對右翼勢力更難形成牽制。
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民主”日本的領導層經常刻意掩飾歷史,也就不足為怪。當日本民族在整體上沒有體現出勇于反省,當日本年輕一代越來越不知道自己的國家曾因侵略而獲罪,這種情況下即使由民主程序來推舉領導人,也會越來越缺乏對候選人相關外交政策的合法性和道德水平的考量。小泉連年參拜靖國神社但還是能繼續當選,就說明了這個道理。
雖然對民主的定義還有不少爭議,但就多數人接受的民主概念而論,它還是指凡事由多數人做主,但同時保護少數人不同意見的制度。顯而易見,民主隱含著多數人的決定大多正確的設定,但它絕不等同多數決定總是正確。日本的政治制度仍然產生領導人參拜靖國神社,日日提醒著我們如何看待日本的民主:那是一個形式民主內涵空缺的體制。我們既不必諱談日本的政治制度,也不應片面理解民主,以為民主必然導致結果正義。(作者是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常務副院長、美國研究中心主任。)(來源: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