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登海接受新華網山東頻道總監郝桂堯采訪
中國日報網環球在線消息:他向我們走來。一身工作服,一雙沾滿泥土的旅游鞋,加上被太陽曬黑的面孔,使他散發著一種濃郁的土地氣息。如果不是當地宣傳部同志的介紹,我肯定認不出他了,這個樸實的漢子就是十七大代表、被稱為“中國雜交玉米之父”的李登海。
不太喜歡表達的李登海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李登海現任山東登海種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國家玉米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山東)主任,是全國人大第八屆、第九屆常務委員會委員,第九屆、第十屆全國人大農業與農村委員會委員。他因為在緊湊型玉米育種和高產栽培方面做出的突出貢獻,得到了社會各界的承認和尊重,被種業界譽為“南袁北李”,與“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齊名。據介紹,30多年間,他先后選育玉米高產新品種30多個,6次開創和刷新了我國夏玉米的高產紀錄,這些新品種獲得了大面積的推廣,最多時推廣種植面積占到全國玉米總種植面積的1/3。2004年2月20日,他主持選育的緊湊型玉米新品種掖單13號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2007年6月21日,李登海又和中國工程院院士唐啟升一起,被授予2006年度山東省科學技術最高獎。
我們曾多次約李登海到新華網做客,但是因為玉米新品種試驗正進入關鍵時期,他整天呆在玉米地里,抽不出時間。9月28日,冒著毛毛細雨,我們專程來到山東省萊州市后鄧村,在一片玉米地附近的招待所里,利用中午時間對李登海進行了專訪。
【記者】李院長,首先我代表新華網的網友對您當選為十七大代表表示熱烈祝賀!請問您現在心情如何?
【李登海】這一段時間,我忙碌中又很激動。能當選為十七大代表,我非常高興!能代表這么多黨員,參加黨的代表大會,我感到擔子很重。
我們黨作為一個光榮、正確、偉大的黨,把一個一窮二白的舊中國,建設成強大的新中國,又通過改革開放,解決了人民的溫飽問題,進入了小康社會。目前,我們在落實科學發展觀,經濟社會會更快發展。這證明了黨的偉大決策是正確的。
參加十七大,是我的一個學習機會。我要通過大會,把我們黨的最新精神理解好,領會好,并完成大會交給的各項任務。
【記者】您把“溫飽”這個詞說得特別重,因為您是一位農業科學家。據說搞雜交育種,成功的幾率只有十二萬分之一,許多農業育種專家一生也培育不出一個優良品種。而您從一個農民技術員起步,30年間培育出30多個高產玉米新品種,這是為什么?
【李登海】這也不是命運特別青睞我,可能是因為我和玉米有緣,而且進行了堅持不懈的努力。
我初中畢業是在1966年,家里成分不好,不能繼續上學,就回村里務農了。那年我17歲,正是激情燃燒的時候,種地都特別認真。我記得在小本子上抄錄過一段馬克思的話,在科學上沒有平坦的大道可走,只有沿著陡峭山崖不斷攀登的人,才有希望達到光輝的頂點。3年后,因為我種的地產量高,就選進村里的農科隊當上了農民技術員。當時的膠東農村正提倡"科學種田",咱這里正好是山東萊陽農學院的科研基地。引種新的糧食品種,進行高產栽培試驗是我的主要工作。我和村里的年輕人整天琢磨怎么提高糧食產量。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一份材料說,美國的玉米畝產達到了1250公斤,而當時我們的畝產只有200多公斤,這讓我吃了一驚。
當時,咱這里種的玉米品種是“二馬牙”、“小粒紅”,是祖輩流傳下來的。我想,要想高產就要培育新品種,我一定要培育出高產的玉米種來!從那時起,我白天在玉米地里干活,晚上就學習有關育種的理論。我第一次創高產的時候,把所有本事都用上了,施肥,播種,間距,行距,算得非常清楚,我天天到地里,就是外出辦事回來,也要打著手電到玉米地里轉一轉。那一年,玉米長得又高又大,畝產達到512公斤,超過了1000斤,大家非常振奮,看到了趕超美國的希望。1973年,我種的夏播玉米畝產達到620公斤。1974年,我被推薦到萊陽農學院,去學習玉米育種和栽培原理。我在教室前種了一塊玉米,邊學習邊實踐。畢業的時候,我的老師劉恩訓教授送給我20粒美國雜交種子,我回家開始了新的一輪育種實驗。
作為一個農業科技專家,就要比其他的科研專家吃更多的苦,遭更大的罪。如果你不甘心做一個莊稼漢,像養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年年月月地伺弄它,機遇隨時可能從你身邊溜走!
【記者】您在已經小有名氣的時候,為什么去了海南?而且至今已經有29個春節是在海南過的。
【李登海】因為我遇到了一個檻兒。就是從開始育種后,8年時間了,種了120多個品種,120多個高產田,始終無法超越畝產700公斤這個瓶頸。當然,我也有了一個新的動力,就是入黨。1976年2月,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我想,我是一名黨員了,要做得更好。為了和時間賽跑,我要把一年當成兩年用,而冬季育種條件最好的地方在海南,我去海南是為了加代育種。
大概是在1977年冬天,我和同伴一起來到海南陵水縣荔枝溝,這里是黎族兄弟的聚居區,當時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我身上背著干蘿卜絲和豬大油,還有老師送的20多顆玉米種子,用了八天八夜,從萊州到了海南,什么交通工具都坐了。當時萊州還叫掖縣,和陵水相比,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荔枝溝是一個偏僻的小村寨,這里的試驗隔離條件好。沒有住的,我們自己砍來樹枝,搭起窩棚住,既遮不了風,也擋不了雨,更擋不住蚊蟲、老鼠、毒蛇。遇上下雨天,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后來住進一間沒有門板的小茅屋,吃飯就更簡單了,三塊石頭支上口鐵鍋,用干蘿卜絲煮一鍋湯,下進去面疙瘩,就是主食了。我穿一條短褲,整天都被汗水浸濕了。雖然生活條件極其艱苦,但是育種工作仍要進行下去。
我把帶來的育種材料一粒一粒仔細地播進地里,澆水、除草、滅蟲,起早貪黑;怕黎族老鄉的水牛跑進地里糟蹋玉米苗,我們就上山砍來樹枝圈起籬笆墻。砍樹枝的時候,一不小心,盤踞在樹上的毒螞蟻就會落到頭上、脖子里,痛癢難忍。衣服、褲子撕破了,身上掛出一道道血口子,那時候我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披荊斬棘。
給玉米雜交必須進行人工授粉,必須在夏天最熱的季節進行,而且越是天最熱的時候越要在地里工作,在玉米地里鉆上一趟,不僅全身會被玉米葉子劃得血跡斑斑,而且四十多度的高溫下一般人都會中暑。
1979年,我們成功研制出緊湊型玉米“掖單2號”,畝產高達776.6公斤,創造了我國夏玉米單產最高紀錄。更重要的是,從這時起,我確立了緊湊型玉米這一中國玉米高產研究的方向。這是我進行高產玉米研究的“第一個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