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環球在線消息:“我落淚,不是因為我成功了,而是因為我終于得到了大家的理解與支持!”當日裔美國眾議員邁克·本田,看到一個又一個議員支持自己提出的“慰安婦”問題議案時,禁不住淚流滿面。
6月26日,華盛頓國會山,美國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以39票贊成、2票反對的壓倒性多數,通過了本田所提的譴責日本在二戰期間強征婦女充當“慰安婦”的決議案。
“你是不是在做秀”
本田的這把熱淚,包含了太多的酸甜苦辣?!?999年,當我在加利福尼亞州議會首次提出‘慰安婦’問題議案時,日本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日本駐舊金山總領事館當天就打電話質問我:‘為什么加利福尼亞州這么多事?為什么就你多事?‘慰安婦’問題是國家問題,是國際問題,不是一個州的事務,你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如果說日本官方的反應尚在意料之中的話,那么,加州本地人的反應就讓我感到委屈了:幾個日裔社團的領袖約我去喝酒,他們一起‘開導’我:‘本田君,我們并不排斥對歷史進行反思的舉動,但你這樣做是不是會激起美國社會對日裔的反感?放棄吧!’后來,有些社團甚至威脅說,如果我不放棄,它們就中斷對我曾經任教的學校的經濟支持。”
但日裔美國人的指責,還不是最讓本田難過的,“最讓我感到痛苦的是,有好幾個加州白人將電話打到我的辦公室,張嘴就罵:‘本田議員是不是在做秀?為什么你不提與民生有關的議案?翻出60多年前的歷史有何意義?’他們還威脅說,將不再支持我連任?!泵媾R巨大的壓力,本田一度不堪重負,情緒瀕臨崩潰。“說實話,我沒料到這個問題會在加州引來如此大的反彈”,本田回憶說:“一天,我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后,將滿腹委屈全部倒給了太太。她一邊任我聲淚俱下地傾訴,一邊給我泡醒酒茶。過了兩個小時,太太見我已完全清醒,便鄭重地把我請到書房。她一字一頓地說:‘本田君,你要相信自己沒有錯,有困惑是可以理解的,但妥協和放棄不是你的性格。我支持你,因為你做得沒錯!’”
本田非常感激妻子的鼓勵。這使他更加堅信自己的行動是正義之舉。隨后,他重新斗志昂揚地投入了“戰斗”。
本田的努力逐漸獲得了承認,加州議會最終通過了他的“慰安婦”問題提案。2007 年1月31日,已是美國眾議員的本田,向眾議院提交了“慰安婦”問題121號議案?!拔乙屵@個問題提升到國家和國際級別。當初,日本駐舊金山總領事館不是說這是國家的問題嗎?現在,它終于上升到國家層面了?!?/p>
“他們被戳到了痛處”
“慰安婦”問題121號議案,使本田迅速成為日本媒體群起而攻之的對象。日本《產經新聞》和《讀賣新聞》連篇累牘地報道稱,身為日裔的本田提出這樣的議案,“實屬數典忘祖”,不但損害日本人的“國際形象”,還會直接破壞日美之間的同盟關系。
7月中旬,本田提出的121號決議案將在美國眾議院進行表決。隨著表決日期不斷迫近,日本媒體對本田展開了猛烈的攻擊?!懂a經新聞》和《讀賣新聞》稱,本田這么干,完全是為了討好加州的華裔和韓裔美國人,“他收了華裔和韓裔不少錢,甚至還收了中韓‘半官方機構’的現金!”但是,當本田辦公室和美國主流媒體與它們聯系,要求提供“證據”時,它們卻突然“集體失聲”,不敢給出正面答復。
與此同時,日本眾多小報此時卻一哄而上,對本田發起了更猛烈的人身攻擊。有的小報稱,本田議案中的許多證據“純粹虛構”;有的則有鼻子有眼地說,“本田的許多證據是中國人和韓國人編出來的,他不分青紅皂白,拿過去就用”。
對于所受的個人攻擊,本田懶得回應;但對“慰安婦”議案證據的攻擊,他一概堅決予以反擊:“我所掌握的許多證據,都是日本歷史學家提供的。我們不但尋訪了目擊者、親歷者和受害者,還一一核實了他們所陳述的一切。事實上,如果證據不屬實,我絕對不會獲得如此多同僚的支持,更不會獲得眾多相關國家的支持。我希望日本媒體能明確指出,我的哪條證據是假的!”
不久前,一家日本電視臺的主持人專程跑到華盛頓采訪本田:“《產經新聞》曾報道說,你在競選美國國會議員時,從華裔社團那里收了不少政治捐款,而這些社團與中國政府有相當密切的聯系,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受到了中國政府的影響?”對此,本田笑答:“我的政治捐款不只來自華裔,更多地來自韓裔、墨西哥裔、非洲裔、日裔和美國白人。收受外國政府的政治捐款是非法的。如果我做了違法的事情,我希望那些指責我的人能跟我當面對質,也歡迎他們向媒體舉證。如果他們拿不出證據,那只能說明他們在撒謊、在詆毀我,更說明他們被戳到了痛處?!?/p>
“我們要的只是日本政府的道歉”
直到現在,一些日本人仍很不解:本田為什么非要揪住“慰安婦”問題不放?他的目的是什么?
1941年,本田出生于加利福尼亞州。那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使美軍遭受重大傷亡。美國隨即向日本宣戰。兩個月后,本田由父母抱著,跟隨10余萬日裔美國公民,被美軍從陽光明媚的加州,趕到了冰冷的科羅拉多州的禁閉營里。直到1953年,他們全家人才獲得釋放。此時,他已經是一個12歲的少年了。他的整個童年,都是在禁閉營里度過的。
本田后來回憶說,懂事后,他時常對禁閉營里的生活感到不解——并沒有犯下戰爭罪行的日裔美國公民,不但天天升美國國旗、奏美國國歌,還自行組織起來,生產供前線官兵使用的軍裝和其他軍用裝備,可政府為什么還是要把他們關起來?父母每次聽他這么問,都會告訴他:“一個人做了錯事,就可能連累一家人。做了錯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肯承認。那樣,受連累的一家人將永遠沒有機會翻身?!备改傅倪@些話,深深地留在了本田腦中。
“父母還告訴我,人活著不能光為自己。”1965年,本田中斷大學學業,到厄瓜多爾做了兩年志愿者。回國后,他完成了大學學業,獲得生物學和西班牙語雙學位,后又在圣喬斯州立大學獲得了教育學博士學位。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他一直從事教育工作,先后當過兩所公立學校的校長,并在斯坦福大學從事教育研究工作。
本田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說:“教書育人的經歷讓我懂得,知錯就改是做人的起碼道理。我提交‘慰安婦’議案,就是希望日本政府能給出一個正式、官方的道歉?!痹凇拔堪矉D”問題上,日本迄今只有部分政客做出了個人道歉,“政府從來沒有發表過公開、正式、透明的道歉。其實,日本政府完全知道我們在說什么,也知道受害的婦女要什么。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教育日本和美國公眾,教育下一代?!?/p>
“我感到非常困惑,日本政府為什么會對‘慰安婦’問題無動于衷?”本田說,一個國家、一個人做錯事后進行道歉,本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是化解受傷害者痛苦的最好辦法。他還舉例說,1988年,美國政府對二戰期間日裔美國人所遭遇的不公平對待做出了道歉,從而贏得了諒解和稱贊。日本政府完全可以效仿。
別讓她們帶著遺憾死去
本田告訴本刊記者,在“慰安婦”問題上,他雖然至今仍承受著很大的壓力,但從來都不感到孤獨。
6月26日,美國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表決“慰安婦”議案時,記者發現,本田身后有一個強大的“后援團”——華盛頓地區“慰安婦問題聯盟”主席徐玉子、“121聯盟”協調人安納貝爾·樸,以及曾主持“慰安婦”問題聽證會的伊尼·法里奧馬維奧加等人。
日前,記者對這些“堅強后盾”進行采訪時,出人意料地得知,在日本,也有不少人是本田的堅定支持者。
2000年,日本反對黨曾在日本國會數次提交“慰安婦”問題議案,要求日本政府正式就“慰安婦”問題進行道歉,并對受害者提供賠償。當記者向本田提及此事時,他說:“我認識那些日本人,也知道他們曾數次提出這一議案,但遺撼的是,自民黨已把持日本政壇12年,所以他們一直沒能獲得成功。我希望日本的議員們能找到使提案獲得通過的好辦法,因為受害者們正在變老,正在死去,她們不應在日本政府拒絕道歉的情況下離開人世?!?/p>
(來源:《環球人物》雜志 編輯:夏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