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人在喀麥隆杜阿拉,住著舒適的酒店,吃著美味的西餐,大街上人來人往,想起剛剛過去的那場戰爭,恍如隔世。
事情是從3月22日開始,中午正常的下班回家吃飯,剛到駐地,接到消息,馬上停止營業,呆在屋內,不要出門。當時以為只是正常的一次騷亂活動,只需要安心呆在家里,等事情過后,一切就都過去了,一切還將繼續。正在我們吃午飯的時候,接到使館消息,所有中國人撤到大使館避難,我們匆匆忙忙收拾最簡單的行李到使館避難。這時才知道局勢的確切消息,叛軍已經在距離首都班吉20公里的地方,首都班吉已經危如累卵、危在旦夕,戰爭已經爆發。
當地一共有大約60中國人已經全部聚集在使館,大使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講解目前局勢,并安慰大家。想起那首歌里唱的“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迫著發出最后的吼聲”,這時我們所有的中國人必須在使館團結在一起。使館安排了晚餐,我們在使館度過第一個夜晚。第二天一早,部分公司回駐地取行李。上午11點大使緊急通知大家,趕緊回使館,哪兒也不要去。大家再次聚集在使館,此時消息,叛軍已抵達距離班吉17公里的地方。一大早有大約30多人已經迅速離開了班吉。還剩下大約30人左右的樣子。
這時,使館也在積極聯系包機撤僑。由于戰爭的原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商業航班,甚至商業航空公司愿意包機,大使館只能跟私人聯系包機。又適逢亂世,難度可想而知。然而,我們的大使是偉大的,他聯系到了包機。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整裝待發,隨時準備乘飛機離開。然而,此時局勢已經繼續變遭,從使館去往機場的路上,已經有大量暴民聚集,想要自行開車到達機場已經不可能。使館決定,所有同胞乘坐大使館的綠牌外交專用車去機場,并由使館人員護送。
我們第一次踏上去往機場的路,在離機場大約500米的地方,大量暴民聚集,攔住了我們去路,他們手持砍刀、磚頭。幸虧第一輛車是使館人員擔任司機,他迅速掉頭往使館,我們所有車也都迅速掉頭跑回使館。此時,我清晰的聽到,車被磚頭砸中的“梆”的一聲,生死一線間。
我們逃回了使館,幸好沒有任何人員傷亡情況。大家在使館再次安頓下來,使館方面再次想辦法送我們離開。使館決定第二天一早再次開車護送大家闖一闖機場,因為此時戰爭已經白熱化,最新消息,叛軍已經開進首都12公里的地方。機場是安全的,因為有法國兵守住。使館早就通過外交渠道為我們獲得了去到機場的同行許可。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暴民。
次日一早,仍然是使館人員親自開車,護送我們去機場。大約早上5點鐘,我們的車隊出發了。路上是靜悄悄的,到了機場幾百米的地方,有小股暴民仍然擋住了去路。排頭的使館人員不顧個人安危,下車跟暴民交涉,在幾分鐘后,他們終于達成了一致。雖然只有幾分鐘,卻很漫長,因為我們的車是停下的,這時,如果有人要砸車,我們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使館人員交了大額的過路費,我們都得以通過。終于順利到達機場,這時機場已經被法國大兵全副武裝。暫時,機場是最安全的。
事實證明,這次闖機場的決定時無比英明的。當我們大家在機場安頓下來,已經是大約早上7點的樣子。這時,我們已經清楚的聽到,身后的槍聲、炮聲、炸彈聲。叛軍已經進入城里,在我們的駐地旁邊展開激戰,戰斗雙方損失慘重。使館聯系的17人包機也臨時被軍隊征用,運送傷兵。我們呆在原地,等著送完傷兵,再乘包機離開。
我們開始了在機場漫長的等待。戰局瞬息萬變,即使是事先聯系好的包機,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飛機就一定會到。我們所有人聚集在機場背面的臺階上,身后不斷響起槍炮聲。使館的人員一直陪著我們,同時不斷打聽飛機的消息。將近中午,叛軍已經占領總統府(總統府距離我們的辦公地點只有幾百米距離)。大使館也在市中心,此時只有機場是最安全的,并且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使館了。只能是呆在機場或者坐飛機離開。
我們的領導也是偉大的,在撤離的時候,還為大家帶了食物跟水。讓我們在等待中沒有渴著、餓著。我們所有人,在使館人員的帶領下,也沒有一人慌亂。由于是8人或者17人的小飛機,難免第一趟、第二趟會有人留下,大家都遵從使館安排,老弱婦孺先走。我們這30幾個中國人真的素質很高。在戰斗最激烈的時候,也沒有人崩潰,沒有人表現出害怕。
到了中午,已經送走了十多人。使館也在不停的打聽最新的包機消息。下午開始,叛軍已經全面占領首都,暴民開始在街上打劫。此時的班吉再無安全之所,只有機場。我們耐心的在機場等待,使館人員不顧危險一趟趟跑去跟機場工作人員詢問航班信息。下午將近2點,我們終于等到了最后的一架飛機,使館人員趕忙安排我們登機,并叮囑大家靠墻走,注意安全。我們所有人都登上了飛機,在飛機起飛的時候,仍然能聽到近處的槍聲。
使館、經商處在送走了我們所有人后,他們自己也沒有辦法回到使館,水和食物也被我們吃完了,他們忍著饑渴挨到晚上6點多,才聯系上法國大兵派裝甲車把他們護送回使館。誰是最可愛的人,此時此刻,在我心中,無疑是他們。是他們在我們最危險的時候,代表祖國保護了我的安全,讓我們記住這些人的名字吧:
中國駐中非大使:孫海潮
參贊:王旭東
領事:李旭
經商處:繆長瑩
還有使館的工勤、廚師等等。
到目前為止,使館、經商處仍然沒有一人撤離。我只能衷心的祝愿他們早日撤離、平安。
記得飛機是迎著太陽飛的,這重生的感覺跟這太陽一樣美麗。人生第一次直面戰爭,在我20多歲的年紀,我沒有看破生死,我想我已看透人生。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也要感謝喀麥隆同事張堃,辛苦接待我們。
(來源:中國日報網 作者 四達時代傳媒(中非)有限責任公司員工 蔣真真 編輯:王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