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中國在線消息:英文《中國日報》7月31日評論版文章:來中國的西方人初次參加宴會便會對兩個漢語詞匯記憶猶新,一個是“干杯”,另一個是“白酒”。初次領教之后,在餐桌上再聽到這兩個詞肯定會讓他們心驚膽顫,五臟具焚。對于那些初來乍到的老外來說,席間善意的干杯仿佛不會給身體帶來什么損害。但我的同事說,餐桌酒文化已經成為阻礙很多外國人融入中國社會的一大障礙。
白酒初入口時感覺綿辣香甜,但隨后就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那些硬撐在酒桌旁的人,面紅耳赤,目光呆滯,頭重腳輕,思維混亂,走路都不知道該先邁哪條腿,但他們依然要不停地發表各種演講,口齒不清,言不達意,有時讓聽眾感覺莫名其妙,好在酒過三巡之后,聽眾們也都無暇顧及太多了。
我最近在北京一家酒吧喝啤酒時,鄰桌人關于喝酒的談話引起了我的興趣,因為我對中國的餐桌酒文化即好奇又敬畏。他們說,酒逢知己千杯少,飲酒不在獨酌,而重分享。但我在琢磨,他們分享的到底是什么,有白酒本身,當然也有讓人腦殘的酒桌情誼。
白酒這種高粱發酵飲料在中國社會的各種慶典及宴請場合具有不可撼動的地位。有的白酒酒精度數高達40度到60度,喝起來絕非如飲甘露,更像是在喝柴油。喝多了的話,直接開車自己回家,其他交通工具都變得一文不值。背后的痛苦和挑戰讓喝酒成為值得褒獎的自我犧牲行為,也為喝酒增加了表示忠誠和尊敬的砝碼。
我和朋友有一次去赴宴,一進房間便發現宴會搞得非常隆重,主人已經喝得面紅耳赤,他顯然覺得當晚有充足的理由一醉方休。我們根本沒有注意到,為我們準備的白酒已經斟滿酒杯,呈獻到面前。好客的主人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向我們祝酒。我們也禮貌地回應,并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涼爽的白酒帶給我的卻是一震滾燙的灼熱,從口腔到胃部,那股熱流沒有放過它經過的任何一寸粘膜。胃部之后,它還會流到哪里,我想都不敢想。我覺得那些表演吞火絕技的人也不敢貿然干杯。吞火表演最多使口舌受苦,絕不會如此連累五臟六腑,讓人有苦難言。
為了應酬主人的盛情,我們咬緊牙關挺了過來。宴會現場氣氛熱烈,主人興致頗高,挨桌敬酒。酒精的麻醉讓我首先想到白酒會給身體帶來怎樣的傷害。30多年前,中美建交時,美國外交官亨利·基辛格曾對鄧小平說,如果他們喝上足夠的白酒,那么就能解決世界上存在的問題。這兩位著名政治家后來顯然沒有喝太多。白酒的魔力正在于此,只要喝下足夠的白酒,飲酒者便會有一種無所不能的幻覺。
中國的許多家庭都遭受著白酒帶來的危害。今年有數則報道稱官員在官方宴會上飲酒過量致死。這對他們的家人、朋友和同事而言無疑是一場悲劇,同時也折射出餐桌酒文化本身的弊病。北京大學李成延教授(音譯)表示,喝酒已經成為政府官員維持人際關系的必要手段。如果他們不把客人灌醉,就會覺得很沒面子。宴席上的最佳狀態就是爛醉如泥,長久以來,這已經成為一條潛規則。商人們不喝酒根本談不成生意。
當然,人們經過長期實踐也總結出數條酒桌竅門,有效減少酒精攝入量,但又不易被人發現。你可以賄賂酒店服務員,把端給你的白酒換成白水,而你的酒桌知己們卻依然頻頻喝下“火箭燃料”般的飲料;你也可以在喝酒時,找好時機,以極快的動作把酒倒在桌椅底下,或者干脆準備好吸水性極好的手帕,在佯裝擦嘴時把沒有咽下的白酒吐在手帕上。有些官員甚至專門雇傭“海量”秘書,在酒場上替自己沖鋒陷陣。
中國政府每年花在公務餐飲招待上的費用高達5000億人民幣(約合730億美元),其中三分之一的錢用來買酒。這些錢可以資助多少家具有肝移植設備的醫院?只有當社會改變飲酒觀念,其危害才能從根本上得到治理。這是一項系統的社會工程,不能只靠學者的研究和支持。但這項工程任重道遠,不可能一蹴而就。今年2月有報道稱一名地方官員晚上在卡拉OK歌廳飲酒過量導致腦溢血身亡,同行官員在其死后褒獎他死得“光榮”。這起事件發生在湖南某地(Xinzhou district)。當地政府自2005年起就明確禁止公務員午餐飲酒。我猜想,午飯不許喝酒,他們晚飯時酒癮更加強烈。推杯換盞之間撒手人寰,也就不難理解了。
(中國日報評論員 Mark Hughes 編輯 裴培 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