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中國在線消息:英文《中國日報》8月19日評論版頭條:2009年8月10日,針對“德國之聲”記者有關“西藏流亡政府是一個世俗政府,還是一個政教合一政府”的提問,達賴“流亡政府”首席噶倫桑東活佛多少有點言不由衷地回答道,“(西藏流亡政府)或多或少是一個世俗政府。”或許是感到這樣回答易招致“誑語”之罵名,桑東活佛緊接著解釋道,“我們不用‘世俗’這個詞。我們在憲章中寫明,我們的政府是集中了‘精神和政治’的政府。立法委員會的成員有權選舉議會議員,宗教機構也有權推選議員。但在行政過程中,宗教不具影響力。所有民眾,無論是信徒還是非信徒,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每個人有信宗權利,也有不信教權利,有信仰藏傳佛教的自由,也有信仰其它宗教的自由。這是基本的公民權利。所以這么看來,我們的政府或多或少的是一個世俗政府。”真有點越描越黑、越說越亂的味道。
其實,世俗政權與政教合一政權間的分野是明晰的。世俗政權理應“民有、民主、民治與民享”,而政教合一政權的主要表現形式之一就是“僧有、僧主、僧治和僧享”。既然“流亡憲章”中將“流亡政府”定性為“集中了‘精神和政治’的政府”,這樣一個“政府”不是“政教合一的政府”又能是什么呢?非要說是“世俗政府”,這不有點指鹿為馬嗎?明明包括兩大活佛(十四世達賴和桑東)在內的職業宗教人士掌管著“流亡政權”,非要說“在行政過程中,宗教不具影響力”,這不是自欺欺人嗎?不僅如此,我們知道,在偽人代會選舉中,流亡僧侶至今仍享有兩次投票特權,即一次按所屬地區-衛藏、安多和康區-投票,另一次按所屬教派投票。1990年代后期以來,境外藏人中圍繞是否取消僧侶階層“這一政治特權”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并在2000年3月召開的“偽人大會議”期間達到白熱化程度,贊成與反對的爭執不下,最后時任偽人代會會長的桑東同意就此付諸表決。但表決結果出現了16:16的僵局,桑東只好“擱置爭議”。這次表決結果本身足以說明,僧侶階層的政治影響力依舊然十分強大。
實際上,無論從何種角度來判定,十四世達賴的“流亡政權”都是非世俗的。
首當其沖,十四世達賴的政治影響與干預是桑東活佛“流亡政府”“世俗化”難以跨越的一道門檻。
從“流亡政權”的架構來看,十四世達賴的政治影響是一種機理性的。十四世達賴出走后在印度建立的“流亡政權”主要有三大系統,即“達賴秘書處”、“噶廈政府”和“西藏人民會議”。其中,達賴秘書處(又稱達賴辦公室),不僅是捍衛十四世達賴宗教領袖地位、政治權威和國際地位的重要機構,更是“流亡政權”的最核心決策和權力機關。“流亡政府”任何行政指令沒有現世達賴的“路條”很難在流亡藏人中大行其道;“流亡政府”的任何聚會,達賴不出來講幾句話,流亡大員們絕對“心里沒底心發慌”。哪一次“流亡政府”的“3.10”(拉薩暴亂日)講話違背過現世達賴的“3.10”講話精神?多少次“偽議會”開會前夕,現世達賴沒有出來講個話,定個調?
以去年的“流亡藏人特別大會”(2008年11月17-22)為例。這次“藏人大會”雖由“流亡政府”一手操辦,且現世達賴有意“避會”。然而,這次“藏人大會”是十四世達賴“頒旨”召開的。會議結束翌日,十四世達賴即迫不急待地召見了與會代表,并舉行記者招待會,肯定“大會成果”。究其實質,正如《華爾街日報》11月17日的一篇文章所稱,這次“藏人大會”只是達賴為鞏固其政治地位的一次“民意測驗”。“流亡政府”不過是這次“民意測驗”的實施者而已。
不管承認與否,只要十四世達賴在世一天,“流亡政權”斷無可能出離其政治影響,無論它怎樣“世俗化”,怎樣套用西方的“三權分立”,都擺脫不了這一“政教合一”的魔咒。
其次,“流亡政權”離不開十四世達賴,這是一種“流亡宿命”。“流亡政權體系”與流亡藏人的生存在很大程度上必須仰仗現世達賴的四處化緣。從“流亡政府”財政預算到“藏青會”的財政預算概莫能外。例如,“流亡政府”2004-07年發展規劃所需資金83%須依賴國際援助;“流亡政府”制訂的2008-2012年“西藏難民定居點復興規劃”所需的993萬美元資金中,“流亡政府”僅能出資69.2萬美元,其余只能仰仗外援。最為激進的“藏青會”也是如此。以2007年8月1日-2008年5月31日間“藏青會”經費收支情況為例,這期間其經費收入總額為357萬盧比,國際援助在其中占52%,為186.78萬盧比。一個不爭的事實是,沒有現世達賴的四處化緣,國際社會絕不會對“流亡政權”及流亡藏人如此慷慨解囊。鑒此,一個精神上、物質上都離不開現世達賴的“流亡政權”何以能被冠之“世俗”二字呢?
更為重要的是,沒有達賴的襄助,“流亡政府”的行政效力會大打折扣。境外藏人的“政治熱情”主要源自十四世達賴的“宗教與政治感召力”。桑東活佛本人也曾承認,流亡藏人之所以接受“民主”(即世俗的)政權形式,“正是因為他們對達賴喇嘛的虔誠”,“如果不是達賴喇嘛的提倡,人民可能還不會接受民主。”這也是為什么流亡機構不斷挖掘達賴的“政治價值”、不斷強化達賴的一元化領導的根本原因所在。實際上,即便現世達賴本人允準,“流亡政府”也不敢忤逆達賴旨意,因為境外藏人不答應。
再次,“流亡政府”是現世達賴“以政促教”的工具。在這方面,“流亡政府”動用行政資源對多吉秀丹護法神信徒的大打出手最能說明問題。
1996年3月開始,十四世達賴連續在講經大會上“炮轟”多吉秀丹神信仰,公開咒罵秀丹神信徒是“卑鄙小人”,要求寺廟、活佛和僧俗群眾停止信奉,否則將視為對“西藏共同事業的背叛”,是“希望達賴喇嘛不得好死”;達賴要求秀丹神信徒從法會上“站起來滾出去”,并將一批信奉秀丹神的格魯派活佛拒之法會門外;嚴令秀丹神信徒退出格魯派。達賴私人秘書處很快發出通知,印度內外所有寺廟的僧人一律簽署保證書停止供奉秀丹神。“流亡政府”,作為現世達賴旨意的實施者,迅速加大了對多吉秀丹護法神信徒的打擊力度,規定所有信仰者均不得享受外國的救濟款物和經援利益,僧人逐出寺院,官員開除公職,學生停止補助或趕出學校,群眾清出社團。1996年6月6日,“流亡政府”偽人代會做出決議,規定“政府”各部門及所屬單位、寺廟、學校等機構人員嚴禁供奉秀丹神。“流亡政府宣傳與國際關系部”發文教育全體流亡藏人認清信奉秀丹神的害處,并威脅說繼續供奉者將成為藏人社會的公敵。與此同時,作為“流亡政府”打手的“藏青會”、“藏婦會”等也發動各自地方分會,出動大批會員到藏人聚居區和寺廟挨門逐寺搜查查抄,搗毀秀丹神像,毆打信奉僧俗。
最后,“流亡政府”的“政教合一性”也是歷史的慣性使然。我們知道,舊西藏歷史的最重要特點之一,就是政教合一。西藏文明史大體上可分成兩大塊,即贊普時代和寺院時代。贊普時代開始于公元前四世紀左右,結束于公元877年的平民大起義。寺院時代真正始于1265年薩迦王朝的建立,直至1959年拉薩叛亂后達賴喇嘛出走境外。其間,西藏陷于了長達400年的“藏衛無法”的分裂割據與戰亂動蕩時期。十四世達賴“流亡政權”體系是寺廟時代政體的一種變異延續。“直到2000年,達賴喇嘛尊者是最高行政機構的負責人”(桑活在這次采訪時明言)。
試想一下,這部“政教合一”的歷史在其既得利益者手里豈可能戛然而止?2001年以來,“流亡政權”的“最高負責人”不仍是活佛嗎?只不過由達賴活佛換成了桑東活佛,其“政教合一”性質并未變,換湯不換藥,甚至連湯也沒有換。因為,十四世達賴的影響無處不在。
更何況,十四世達賴并不愿退出“政治江湖”。去年11月23日,他在召見“藏人大會”與會代表時明確表示“仍無退休打算”。這里的“退休”顯然系指“政治退休”,因為宗教上作為大活佛他是無法退休的。而且,1991年出臺的所謂“流亡憲章”至今仍保留著“政府最高權力屬于達賴喇嘛所有”這一條款。
實際上,“政教合一”的流亡政權只是穿上了西方“民主”的外套而已,其內瓤“僧俗共治”并未發生質變。這既是事實,也是“流亡政權”難以改變的宿命,不以桑東活佛的意志為轉移。如果桑東活佛坦承“(流亡政府)或多或少是一個政教合一的政府”,反倒比較貼近事實的真相。(作者為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南亞東南亞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胡仕勝 編輯 裴培 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