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中國在線消息:英文《中國日報》10月9日專欄文章: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每年十月初宣布當年的獲獎名單。對于那些歷來將諾貝爾獎看作國家科學和教育發展成果重要象征的中國人而言,剛剛過去的一周無疑會讓他們感到遺憾和羞愧。偶爾有海外華裔科學家獲獎,更加劇了國內對諾獎的關注和渴望,同時也引起了各界深入的思考。從人種上看,中國人絕對有能力獲得這一科學領域的最高獎項。但我們仿佛被一些東西捆住了手腳,比如,落后的制度。
對諾貝爾獎的渴望一方面表現出中國人希望躋身世界科學殿堂的迫切心情,同時也體現出國民內心深處對于自身價值缺少安全感和自信。在科學領域,我們希望得到國際社會的承認,還有比獲得諾貝爾獎更有效的途徑嗎?拿奧斯卡獎來說。奧斯卡華裔獲獎者在中國國內備受推崇,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高薪終身職位。但諸如馮小剛等國內著名導演的生存環境卻截然不同,他們將自己從沒獲得過奧斯卡獎的經歷歸咎于該獎項強烈的美國情結,他們認為奧斯卡獎是美國“內務”。但諾貝爾獎不同,獲獎者中很少出現瑞典人的身影。
諾獎在中國的巨大影響力不是因為其在科學領域的崇高威望,更不在其獎金數量,而是由于中國國家媒體始終不遺余力地傳播著幾位華裔獲獎者的名字。李政道、丁肇中和楊振寧等幾位華裔科學家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幾年前,82歲的楊振寧與28歲的中國女子翁帆結成連理,一時間成為舉國關注的熱點新聞。相比之下,隨后的幾位華裔獲獎者在中國媒體的曝光率則要低得多。朱棣文擔任美國能源部部長的消息在中國并未引起太多關注。華裔科學家高錕與另外兩位科學家一起分享今年諾貝爾物理學獎,中國受眾反響一般。環球論壇進行的一次受眾調查顯示,73%的受調查者表示,海外華裔獲獎,他們并沒感到自豪和驕傲。但這并不表示中國人不關注諾貝爾獎。同一項調查表明,80%受調查者“期望中國科學家能夠得獎”,59%的人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中國科學家必定在諾貝爾獎上實現突破。楊振寧曾經預測中國科學家將在20年內獲得這一期盼已久的獎項。他一直以來對中國的教育持贊賞態度,在多次演講中稱贊中國教育重視培養數學技能,并指出中國學校在這一方面強于美國。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同樣在其文章中稱贊了中國的教育體系。但國外也有不同的聲音,有人編出新聞稱耶魯大學某前任校長從美國的視角嚴厲的指出中國教育體制中存在的諸多弊端。盡管那是一篇假新聞,但行文潑辣,眼光獨到,切中要害,必定出自內行之手。誠然,我們培養了大批世界級考試高手,但卻扼殺了學生的創造力。呆板的教育模式無法造就真正的科學精英和領軍人物,那需要出眾的思維和創新能力。在中國,不按規則辦事的人往往得不到提升的機會。如果你在學校或研究機構工作,完不成一定數量的論文,或者無法在某些指定刊物上發表論文,那么很可能失去職稱,甚至丟掉工作。科學研究興盛局面之下,學術剽竊成風也就不足為奇了。學術腐敗甚為猖獗,牽涉到眾多大專院校校長和研究機構負責人。
盡管學界熱鬧非凡,但中國對研究領域的投入力度依舊遠低于發達國家。例如,美國將國內生產總值的2.8%用于科學研究,而中國僅為0.83%。隨著中國經濟的增長,絕對投入量的確比以前有所提高。但這些經費都花到哪里去了呢?中國紅網(Rednet)的一位評論員王延春(音譯Wang Yanchun)表示,資金通常都用來建筑政府大樓或者購買公車,真正用在研究上的錢很少。
科學無國界,但文學卻跨不過語言的障礙。在諾貝爾獎各獎項中,文學獎是普通中國人期望值最高的一個。截至到2008年,只有一位法籍華裔作家高行健于2000年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文學不同于科學。中國實行開放政策已經三十年,涌現出數位具備競爭諾貝爾文學獎資質的優秀作家。但閱讀中文作品的西方學者遠比閱讀西方語言作品的中國學者少得多,因此即使是當代最著名的中國作家,在世界上的曝光率依然很低。
早些時候,我在接受《瑞典日報》(Svenska Dagbladet)記者采訪時談到了我對諾貝爾文學獎的看法,以及對今年該獎去向的預測,節錄如下:
至于誰能獲獎,我沒有個人偏好。但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委員會并不只根據候選人的文學造詣做出評判,還要看其作品深遠的影響價值,但許多中國人把諾貝文文學獎看作一個對作品本身的終極評定。因此,我們完全理解了,為何那些曇花一現的作品被排除在外,為何這一文學獎項不會按照人口和政治信仰平均分布。也就是說,文學獎確實看上去像是以西方為中心,只是出于象征性的善意和友好,才偶爾頒發給亞洲作家。多年來,中國人曾經期盼自己國家出現一名文學獎獲得者,但這股思潮已經式微。我們不得不承認,諾貝爾文學獎不是流行文化的盛宴,只是由極少數頂級專家秘密評判的比賽,就其本身而言,不具備鼓舞民族精神的作用和價值,諾貝爾文學獎正逐漸喪失其在中國文學愛好者中的影響。誰當選都無關宏旨,猜來猜去沒有實際意義。只要有評選的價值,就沒人會對獎項本身公開表示不滿。我不知道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委員會會選誰。如果這一獎項是由數千人一起評選的,那么我們還可以研究一下規律和趨勢,預測一下大眾的口味。但如果只有幾位評委,那就無從預測了。評審委員會內部的討論及說服程序經決定最終花落誰家。但入圍最后名單的五位作家并未向外界公開,即使公開了,猜中獲獎者的幾率也不高。從統計學角度看,獲獎者將是一位來自西方世界的作家。盡管我非常希望一位中國作家能夠獲獎,諸如莫言、余華或者蘇童,但我不會做出預測。
等讀者們讀到我這篇文字的時候,文學獎得主已經公布了。如果是一個中國人,那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人們立刻會排長隊購買其作品。報紙會不惜版面,報道這位作家的一切。記者們會立刻找到并采訪這位作家兒時的同學,讓他們說出這位諾獎得主幼年時表現出的任何與天賦有關的蛛絲馬跡。此外,這位作家還會當選作家協會的副主席,在政府的大力要求下,頻頻出現在公眾視線之中,強調“少年時做一名好學生”的重要意義。繁忙的生活中,此君唯一缺少的是用來寫作的時間。
因此,中國作家在其創作高峰期得獎也許未必是件好事,等到他們江郎才盡之時,捧回大獎,于本人,于讀者,也就沒有什么損失了。(中國日報專欄作家 周黎明 編輯 裴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