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消息:英文《中國日報》1月18日言論版文章:谷歌公司“不做惡事”的原則知名度甚高。但同樣知名的還有這句話作為宣傳言辭本身的虛偽不實。避免做惡并不意味著要做好事。盡管谷歌的形象公關自塑工作可謂成效顯著,但對那些并不迷信的數字幻境的人而言,谷歌的所作所為并不明智。
作為一家從硅谷車庫發端,由學生創辦的年輕公司。谷歌以自己的方式象征著一種理想主義的成功模式。當初的一種經營設想如今已經轉化成為一家遍布全球,價值數百億美元,雇員將近兩萬人的全球型企業。不僅如此,谷歌建立起的計算機網絡體系對全球信息的儲存、復制和傳輸功能異常強大。鑒于對信息的占有和處理能力越來越成為非國家行為體實力的重要表征,谷歌的國際影響和技術實力可見一斑。
但如果一家影響廣泛的全球公司的核心業務是為廣告業服務的信息搜索、整理及分析,那么它就很難將自己的業務簡單地劃分為作惡或行善。畢竟兩者之間還存在巨大的中間區域。不論是圓滑世故的熱播劇《廣告狂人》中的主人公,還是真實生活中的推銷員,都不敢標榜自己的工作是為了維護高尚的道德準則。從倫理學角度而言,廣告業本來就備受良知、道德和公正等價值觀念的挑戰。誠然,作為一項以宣傳和說服為主要目的的行業,廣告在很大程度上與暗示、利用和欺騙密切相關。
谷歌堅守它“不做惡事”的原則本已不易,但隨著其業務涉足信息監控、數字分析和備受爭議的私人信息數據儲存等前沿領域,繼續堅持“不做惡事”的信條就顯得困難重重。畢竟,這家公司的業務已經進入諸多事關價值判斷、國家安全與個人隱私的敏感領域。如果冷戰中的間諜們看到今天的谷歌,那么他們必定會驚訝于這家公司如此堂而皇之地模糊了信息安全與信息共享之間的基本界限。對數字技術應用和市場的無限追求使谷歌違背信條的成本和社會門檻同時降低。作惡,或者說進入中間地帶的可能不斷增大。例如,當一家公司利用技術及壟斷優勢,通過收集和處理個人信息謀利時,是否應當受到道德倫理的譴責呢?此時標榜“不做惡事”顯得多么可笑啊!
谷歌對信息的利用和需求大體而言是一條單向通道。外界對其內部工作的機理、結構,甚或秘密操作無從知曉。信息產業內的商業競爭及技術壁壘促成的組織及技術操作的隱秘化,這一趨勢與個人信息隱私權利要求之間存在著天然的悖論。谷歌公司對外宣稱保護其用戶郵件信息安全,但作為郵件信息處理和儲存方,其運作模式和對信息的占有程度均不會對外公布。
即使密切關注盈利及市場份額的微軟總裁史蒂夫·巴爾默(Steve Ballmer)也對谷歌公司的一些做法表示公開批評。其中一項是,谷歌收集分析其郵箱用戶的郵件內容,為廣告數據信息研究提供大量參考資料。谷歌公司首席執行官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也承認,谷歌或許會與美國政府部門分享公司掌握的私人信息,但施密特也輕描淡寫地為谷歌明目張膽的侵權行為開脫責任,他說:“我們在美國嚴格遵照《愛國法案》(Patriot Act)的規定行事。”
最近幾周,在美國機場登機的旅客們不得不在驚訝、順從于不悅間強制接受頗具侵犯性的全身掃描檢查。那些透衣掃描的支持者們向公眾保證,掃描儀器不具備存儲、傳遞功能,安檢也不會走“技客”之路,將老式連環畫上的所謂透視眼鏡技術付諸實踐。安檢責任重大,不容兒戲。盡管全身掃描操作中設有諸多限制,但依然無法讓人擺脫身體被侵犯的感覺。
但在信息領域,因特網使用者的數據信息每天都被占領技術高地的公司組織掃描檢查數次。而掃描和檢查結果匯總在一起,變成對廣告商具有重要商業價值的參考資料。谷歌公司以此謀利,用戶個人信息資源成為他們的搖錢樹。網民每天都與計算機親密接觸,形影不離,留下的是一長串詳細記錄著他們恐懼、迷戀、品味、喜好、健康狀況、政治信仰和煩心事的電訊符號記錄,這些記錄中充滿了危及個人信息安全的隱患。人們好像把因特網當做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但網絡絕非如此簡單。即使我們堅信,谷歌不會閱讀用戶郵件,但沒人敢說谷歌的商業伙伴或未來這一領域的繼承者能夠永遠抵御一個蘊藏巨大經濟利益的涵蓋全球信息庫的誘惑,用戶的照片、視頻資料等信息對他們來說是公開的,唾手可得。一份按算法生成的某一領域的大眾信息資源文件對于需要它的組織而言,無異于一份難得的寶藏。就此而言,在谷歌這樣影響巨大的數字及網絡信息技術公司面前,公眾可謂衣不遮體,無處躲藏。
追溯谷歌發家史,兩個數學天才從其創業伊始便可能意識到“作惡”的可能。他們通過為網民提供免費的搜索、郵件和其他服務收入了數百億美元的廣告收入。他們逐漸意識到,除了廣告商,用戶自身的信息資源也是廣告商迫切需要的商業資料,可以為他們提供更大的盈利空間。當對信息的查詢、復制、記錄、整理和解釋成為谷歌的核心業務時,“不做惡事”就從一種職業道德的標榜,變為一種潛在的倫理價值負擔。
谷歌創始人謝爾蓋·布林(Sergey Brin)和拉里·佩奇(Larry Page)或許是兩個正人君子,本無作惡之心。但他們的事業最后蒙上一種可悲的自我毀滅的陰影。他們已經賺得盆滿缽平,應當將這個“以搜集數據為業,以信息資源為食的技術怪物”留給后來者,或依舊由人類確立方圓,責其規范,或留給技術智慧,保證倫理良知。
谷歌在中國市場份額有限,遠低于世界上許多其他國家。這家美國公司很可能見好就收,一面唱著“不做惡事”的高調,一面暗自慶幸從中國全身而退。如果谷歌真能把這場丑劇演到底,那么又將為世界留下一則美國虛偽狂妄的帝國主義行徑落敗的史實。美國人喜歡說:“按照我們說的去做,但不要像我們這樣做。”
英文原文請見:http://m.orobotics.cn/bizchina/2010-01/18/content_9336530.htm。特別說明:因中英文寫作風格不同,中文稿件與英文原文不完全對應。(作者為日本同志社大學社會研究學部,媒體研究教授 菲利普·坎寧安 編輯 裴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