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初進漢旺,偌大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路旁佇立的眾多樓房以不同的角度傾斜著,扭曲著,墻面上裂開一道道的口子。還有一些房子看著完好無損,但當地人說:“它們都有內傷。”
漢旺廣場上的鐘樓指針永遠停留在14時28分。曾經繁華的漢旺主街唯一的進出口被一道簡易的鐵柵欄門封起,門口有武警把守。門后封鎖用的警戒線在日曬雨淋中褪去了顏色,警戒線里面是磚頭、瓦塊、水泥板堆積而成的廢墟,東倒西歪的樓房架子和黑洞洞的窗口,一片死寂……有不少前來地震遺址游的人,雖然從電視中早已目睹此番景象,但是身臨其境時,他們仍舊唏噓不已。

漢旺絕大部分樓房由于去年的那場地震成了危樓。

如今的漢旺,在地震遺址上游人們的眼中,充滿了特別的感覺。
曙光山腳下,一家不時進出大型卡車的工廠與小鎮的寂靜顯出了對比。這便是被漢旺人稱為“十里東汽”的東方汽輪機廠。東汽是漢旺生長的種子,1965年,為了戰備需要,東汽選址于偏遠的漢旺,三面環山的地勢讓當年一位國家領導人前來考察時大為驚嘆,“這個地方好啊,美國轟炸機從哪個角度都俯沖不下來。自此漢旺從一處荒山、河灘最終成為一座小鎮,如今漢旺鎮6萬人口中,有2萬人是東汽的職工和家屬。至于依托這家企業謀生的鎮民,一種未經證實的說法是80%。
東汽的工人一開口,滿是濃重的四川口音,他們中許多人都是隨著父輩來到漢旺或是出生在漢旺。他們說80%的廠房在地震中倒塌了,很多同事、親友離開了他們。很多人剛開始說起大地震時都是語調平靜,講述親人的離去時仿佛在說著其他人的故事,并沒有想象中的情緒失控,但他們總是講著講著就突然停下來,眼圈慢慢的變紅,無法再說下去,讓你發現他們是多么急切地想要忘記那段回憶。
歐國坤從小便是在漢旺長大的。他說:“我們對漢旺都有一種依戀。”他的父輩們背著行囊、兩手空空從哈爾濱、上海等大城市來到漢旺建廠,而如今他們卻又被迫兩手空空地離開這片土地,心中的悲涼自然無法用言語表達。如今,搬到德陽市居住的歐國坤周末空閑時,還會經常帶著10歲的女兒回漢旺轉轉。他說,平時很活潑的女兒到了漢旺就不說話了,因為女兒知道,地震讓奶奶長眠在這里……
同樣從小在漢旺長大的李戎,是一個典型的東汽子弟:7歲上東汽小學,13歲上東汽中學,20歲東汽技校畢業到東汽廠工作。他說,很多同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對這個廠、對漢旺都有特殊的情感。當他第一眼看到震后東汽中學的慘狀時,眼淚便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說,當時他也參與了營救,一心只想著救人,至今都想不起來和他一起沖進去救人的另外一位同伴是誰。他說,現在就算給他10萬元,他也不會再度爬上那座危樓了,但是不知為啥那時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