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間”的一刻獲得生命升華
對生還者來說,獲救那一刻相當于從死亡線上重返人間。被困100小時以上的生還者說,那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從最深的劫難中重生,獲得的不僅是第二次生命,更是生命的凈化和升華。
2008年5月16日23時許,李克成看到自己腿上的樓板被移開了,一道燈光掃過。那一刻,他覺得那燈光比黎明的曙光還要美千萬倍。他大聲呼救,挖掘機立即停止了作業。他的妻子和女兒哭叫著撲到廢墟上,摸他的腿,扒開他旁邊的磚石。
在紅白中學廢墟里被埋4天多,李克成都沒哭過,這時淚水一下就涌出來了。那些天,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默念:假如我死了,希望妻子和女兒能夠堅強地活下去。果真與妻女重逢了,他還有點不敢相信。他意識到,妻子和女兒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5月19日中午聽見有人說話時,王春邦還以為是幻覺。人們搬開山石,把他拖了出來,他看見了5個解放軍戰士,還有村里的幾個鄉親。陽光太強烈,他只好閉上眼。這時他高興地確信,自己真的沒死。
在礦山里被埋7天的他非常驚訝,人們怎么能找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事實上,當他獨自呆在死寂黑暗中時,外面的搜救一刻也沒有停止。有的家屬已放棄并開始撤離,濟南軍區某部的小分隊仍在村民指引下繼續搜救,最后在一個塌方處聽到了王春邦微弱的喘息聲。
戰士們用一塊布蒙住他的眼睛,用擔架抬著他步行整整15公里,送到了鎮上的醫療點。他沒有哭,但原本已接近枯萎的心中陡然生出了新芽:生活沒有結束,大家沒有忘記他。
面對記者的采訪,生還者都將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歸功于救援人員。在看到救援者的手伸向自己時,他們空前深刻地體會到了生活是多么美好。
5月28日,早已斷糧的袁玉松和7名工友的忍耐力幾乎到了極限。前兩天,直升機已經發現了他們,但礦山上空有交錯的鋼絲和一排密集的高壓線,飛機多次盤旋,卻無法降落。28日一早飛機又來了,工友們又跳又叫,可飛機這次甚至都沒有盤旋,直接飛到遠處去了。大家絕望地慢慢往回走。忽然,背后有人喊:“老鄉!”
原來,直升機是飛到了兩公里外的一個緩坡上空,4名官兵順著吊索降落到地面,再步行找到受困者所在地。絕處逢生的工友們緊緊抱住救援隊員,失聲痛哭。
在災難之下,似乎被困者與救援者之間有一個生死約定。在廢墟里:“我相信你們會來救我!”在廢墟外:“我們相信你還堅強地活著!”這種無聲的約定凝結著人間真情,創造了生命奇跡。
“我希望留住生活中每一個美好瞬間”
曾被埋廢墟179小時的馬元江如今已經正式上班了,雖然左臂戴著假肢,但基本能夠正常工作。他說:“我現在吃什么都香。既然幸存下來了,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地震中,很多同事不幸遇難。好好活著,就是對他們的祭奠,也是對那些幫助過我的人最好的報答。”
一年來,王春邦一家被安置到了離老家約200公里外的廣元市元壩區太公鎮長巖村,蓋了200多平方米的新房子,全家8口人住在一起。國家給了2.6萬元重建補助,貸款2萬元,又自籌了2萬元,他家的積蓄基本上用光了。花銷不少:引自來水掏1500元,通電又花了700元。全家的收入就靠每人8分田地、一畝山林,此外兩個兒子在附近建筑工地打點零工。
王春邦曾經被壓7天不能動的右臂還有些麻木,需要吃藥調理,但他樂觀、豁達:“這里鄉親對我們很好。剛來時住在一位村民組長家里,鄰居們送來了油和米,我們很感動。日子總會慢慢好起來,死都死過一回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也許是被困17天時間太長了,袁玉松在獲救之初表現出明顯的后遺癥:怕冷,不敢進屋。山間的塌方、滑坡、泥石流不時浮現在眼前,他總是怕頭頂的東西塌下來。這種狀況到一周后才逐漸好轉,而體力的恢復用了幾個月。
記者到來時,這位建筑公司經理正坐在自家板房里看電腦。他為重建住房的資金發愁,因為城里建房的成本比農村高得多。這個39歲中年男子給人印象最深的,是他黝黑面色上一直洋溢著的自信的微笑。他說:“假如再次面對死亡,我會比以前更加冷靜。”
李克成去年獲救兩個月后就回到紅白中學上班,每天早起晚睡,總是盡可能多干活。他說:“現在想讓我休息我都不愿意,因為我要感謝的人太多了。”他和妻子已經決定以后要把眼角膜捐獻給國家。
地震后,他花1800元買了個小數碼相機,去哪兒都帶著。他說:“我希望留住生活中每一個美好的瞬間。”
編輯:肖亭 來源:新華網(記者 李柯勇、儲國強、侯大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