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熊頓確診住院一個月后的中秋節,盹豬特意從上海坐火車來北京看望她。“她剃了個光頭,穿著病號服,聲音響亮,拉著我就到走廊盡頭聊八卦去了。因為病情恢復得比醫生想象中好,她被準許跟我們出去吃一頓飯。我和熊媽按她的囑咐特意去商場給她買了新衣服,好朋友艾米帶來了化妝盒和假發。她化了妝,戴上假發,穿上新衣服,和我們手挽著手出去吃飯。經過貼著醫生照片的走廊時,艾米還特意指著主任的照片說:"看,熊頓說主任像海龍王,你覺得像不像?"
2012年中秋節,盹豬第二次來北京看望熊頓,這時情況已經不容樂觀。“她做完6次化療后曾給我發過一次短信,說腫塊消失了。我眼淚刷地就下來了,覺得看到了希望,這應該也是她的感覺。她在電話里說等病好了要去西藏旅游,去美國看MJ的展覽,還說一定要減肥,要在喜歡的人面前瘦瘦的,漂漂亮亮的。連醫生都沒想到,她的病情會復發得這么快。”
盹豬說,這次到醫院的時候,熊頓剛做完一個療程的化療,因為食道被灼傷,不能吃東西,她只能喝醫院配好的營養液,但依然表現出積極樂觀的精神狀態。“你根本看不出她有多痛,有多難受。只是到了要喝營養液的時候,她會跟媽媽撒嬌,"再放一會"。實在不能拖延了,她才不那么情愿地慢慢喝下去,你能感覺到她喝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但是喝完了,她又開始談笑風生。”
在郭醫生看來,熊頓是一個把復雜事情簡單化的病人。“我們經常就病情的發展情況進行溝通,她屬于自我感覺良好的那種人,不會往深里去想,病情可能要進展了,才開始擔心。但很快她就能找到樂觀的一面,忽略那些她不想了解、不想知道的。”
老正還記得,從確診到去世,熊頓只哭過兩次。“第一次是剛確診后,同病房另一個病人家屬請來了一個剃頭師傅,他們說化療后掉頭發很麻煩,不如提前剃光頭。熊頓覺得有道理,說那順便她也剃一個,還讓我用視頻把過程拍下來。她上大學的時候剃過光頭,一是覺得酷,二是嫌頭發少,希望剃完頭發能長得濃密些。所以剛開始剃的時候還跟我們嘻嘻哈哈的,我拍著拍著,她突然就開始掉眼淚了;第二次就是復發后看到最新"化療同意書"后,她抱著爸爸狠狠大哭了一場。但只哭了5分鐘。之后又開始跟沒事人一樣該干嘛干嘛。”
漫畫和朋友
“紅色裙式大衣,黑色長發,很精致的妝容,印象最深的就是高跟鞋。那真是恨天高啊,足足有這么高。”老正一邊用手比畫出近10厘米的長度,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述和熊頓的第一次見面。“我們約在永安里的貴友大廈頂樓巴貝拉餐廳,我和熊頓到的時候,艾米還沒到。我給熊頓打電話,聽她描述完所處的方位,我扭頭往北一看,一眼就認出她了。我說,"你回頭!"然后,隔著很多人,我們朝對方走過去,她給了我很大一個擁抱。”
那是2011年4月份,北京的早春。熊頓來京半年多,已經和同混“天涯MJ”(麥克·杰克遜)論壇的艾米、VIVI結成死黨。“熊頓是MJ的超級"粉絲",畫過很多杰克遜的漫畫,再加上她性格活潑,在論壇很受追捧。我們三個都是通過這個論壇認識的,見面之前已經無話不談。那時候,我在北京,熊頓在上海,艾米在石家莊,2010年7月份,北京有一個"顫栗現場"的活動,是邁克爾·杰克遜的模仿秀,我們約好這個時候見面。”憨厚的VIVI先于艾米見到熊頓,“在藍港的Costa咖啡廳,我先到,她進來后直奔我這桌,張開雙臂就是一個擁抱。”坐在“藍色港灣”星巴克咖啡廳里回憶起往事,VIVI忍不住環顧四周:“她就是這樣,如果她現在過來跟你打招呼,那種熱情和氣場絕對會讓周圍所有人側目。”
參加完這個活動,熊頓就留在了北京。11月底,在熊頓的忽悠下,從沒想過要離開父母身邊的乖乖女艾米來到北京,正式北漂。“那時候喜歡健身的熊頓正在參加一個健身教練培訓項目,VIVI屬于自由職業者,我剛來也不急著找工作,我們仨整天廝混在一起。”艾米說,“住處附近有家書吧,樓上可以看書,下面是咖啡廳,三個人經常貓在這里,看看書,商量怎么開個賣寵物用品的淘寶店賺錢,然后可以徹底變成Soho一族。”
這種自由愜意的生活過了一個月,淘寶店沒開起來,三個人已經彈盡糧絕,“都快餓死了”。這才分頭找工作,又重新回歸主流人群的生活。這段被老正笑稱從“Soho族淪落為屌絲族”的生活被熊頓畫成漫畫,以《熊頓帝都流竄記》為名發在微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