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名學生，51份營養餐，怎么往杉木校區送成了問題。那時到學校的路還沒修通，唯一的辦法就是人背。最后，代天久主動承擔了這份任務。

去年5月29日，營養餐派發第一天，鎮上的領導都來了，代天久卻遲到了。整個送餐路除了步行的10多公里，還要搭兩段順風車，代天久沒拿準時間，等他到鎮上時，人差不多都走空了。

第一天背餐上路，前面幾公里還沒感覺，但漸漸就覺得肩膀發麻，途中歇了3次，用了近3個小時，代天久才到了學校。

7點10分，搭順風車為1元錢專等月江過路車

早上7點10分，終于走出山，過一座小橋就是公路。代天久每次都在這里等車，他喜歡搭從月江過來的車子，2元錢就能坐到南廣鎮，“珙縣過來的要收3元，不劃算。”

10多分鐘后，代天久走到中心校門口，學校護衛笑著打招呼，“代老師您來了。”代天久笑著回一句。雖然別人稱呼他老師，但從外表上看，他跟街上趕場的農民無異。

沒能多讀幾年書，是代天久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小學還沒念完，因為“文革”學校停課了。但啟蒙老師李玉榮的一句話，一直讓代天久銘記在心，“老師說有文化才有出路。”所以，即使在停課期間，代天久下地打豬草都會隨身帶著課本。

1971年，代天久19歲。公社重新開辦小學，他幸運地當上了老師。能把自己知道的東西教給別人，代天久第一次體驗到了教書的樂趣。

上午9點，返回孩子們迎接 他吃了一驚

接近上午9點，在返回的路上，山中霧氣漸散，太陽冒出頭來。學校前面的小山頭下有條小溪，代天久每次都會在這里休息片刻。放下背簍，上衣后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這里距離代天久背餐之行的終點，只剩下10分鐘的路程了。學生們都知道，這是代老師最后一次為他們背餐上山，早早地聚在校門口。看見校長的身影出現，全都歡呼起來，這讓代天久吃了一驚。一些學生跑著下坡來迎他，代天久直喊，“莫跑，莫摔了。”

平時再調皮的學生，在代天久面前都很聽話。代天久自己都有些納悶，“可能是他們覺得我這個人很嚴厲又很公平吧。”

代天久的脾氣不太好。附近鹽坪小學的后勤部主任代淑遠曾是代天久最早的一批學生，他對代老師最深的印象，就是一次上課自己偷偷聊天，被代老師發現后，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我當時嚇壞了，但過一會兒他又過來安慰我。”代淑遠說。

代老師多年的脾氣很難改，經常一生氣就要批評人，過后又覺得有些后悔，“好在學生們也不記仇。”

在迎接代天久的學生里，有個叫黃雅麗的女孩，是代天久的外孫女。對自家的孩子，代天久從來都是一視同仁。他不準黃雅麗在學校叫他外公，久而久之，外孫女有時在家里也叫他老師了。

10歲的黃雅麗不愛說話，但最近她做了一件事情，讓代天久感動了好一陣子。因為背餐上山的事跡，代天久近段時間迎來眾多媒體的關注，黃雅麗把這一切，都寫進了她的日記。

其中6月18日的一篇日記寫道：“我們的語文老師每天都這樣辛苦，感動了很多人。記者們對語文老師進行了采訪，讓更多人知道在這個普通的鄉村小學里，也有著這樣偉大的老師。”

妻子出現在學校他清點營養餐 妻子忙燒鍋

代天久到學校不久，上午第二節課的上課鈴響起，學生們都回到教室上課，代天久也要忙著清點好營養餐，下課就要發放。

妻子牟祖連也出現在學校，忙完家里的事情，她經常到學校來幫著燒鍋，把學生們自帶的午餐蒸熱。牟祖連看上去很瘦弱，但做起事來卻很麻利，很快鍋就燒開了。

說起妻子，代天久的臉上洋溢著驕傲，“當年是我追的她，追起來不容易呢。”代天久說。

牟祖連年長丈夫3歲，年輕的時候是村里的積極分子，還當過團支部書記，“最開始我是沒看起他的。”牟祖連笑說。

代天久說，他年輕那時，男人們都不敢在本村找老婆，因為那時窮，大家都知根知底，不敢開口。“只有我有這個自信。”代天久說，他和妻子以前都在公社文工團，他心動之后，馬上就展開攻勢，最后她還是同意了。

代天久教書34年，妻子就一直在家務農、料理家務。牟祖連很支持丈夫的事業，代天久也時常用自己的學問“教導”妻子。在自家的房門上，代天久用粉筆寫著“不要等待明天，也不要糾纏昨天。心地高明宜福壽，精神爽朗自康寧”之類的話，都是用來勉勵妻子的。

去年聽說代天久要背餐上山時，牟祖連還是有些擔心，“我主要是怕他身體遭不住，但他固執得很，認準的事情就一定會干到底。”牟祖連說。

告別講臺4月已退休 堅持干到放假

轉眼，第二節課就要下課了，代天久已經做好了發餐的準備。抽幾分鐘空當，他獨自在只有1000平方米的學校里踱步。堅持了1年多的背餐上山之路，代天久走到了終點。從下學期開始，南廣鎮中心校將專門安排車子送營養餐上山。

而在本學期末，代天久還將走到職業生涯的終點。“其實今年4月我就退休了，但學校一時找不到人來替，我就繼續干到學校放假。”代天久說。

從1999年開始到杉木校區當校長，代天久對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過。院壩的水泥地上，是他硬掏出幾個窟窿，種上樹，如今已是一人多高。學校圍墻上有些褪色的壁畫，許多都是他照著圖案親手繪上去的。

總結自己34年的鄉村教師生涯，代天久說他最自豪的是，畢業多年的學生，回來時還能叫他一聲老師。他關心每一位優秀學生走出山村后的動向，“他們有當老師的，有考上公務員的，也有做生意發財的，能從我們這里走出去的娃娃，都不容易。”代天久說。

有自豪當然就有遺憾，代天久最遺憾的是，自己沒能在退休前評上高級教師，這關乎退休后的待遇，更關乎一個教師的榮譽，“現在的年輕人太厲害，競爭不過啊。”代天久說。

華西都市報記者 付真卿 攝影朱建國

記者手記

伸出你的手托起夢想和希望

當我們離開杉木小學時，代天久正穿著工作服，挨個教室給學生們發營養餐。

見過代天久的人都知道，他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名鄉村教師。如果不是因為一篇偶然的報道，恐怕很難有人會關注到他。而在鄉村教師隊伍，像代天久一樣默默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的老師實在太多太多，我們不可能也不需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放到聚光燈下。真正需要的是，如果每一個社會成員都能關注孩子們的成長，每一個供貨商都能保證每一盒牛奶、每一塊面包的安全，那么代天久一步步背上山的營養餐，就能真正托起夢想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