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籍小伙子張生來北京快3年了,他一直跟著父親做裝修的刷墻工作,一個月有將近3000元的收入。在他眼中北京是個很好玩的地方,活兒不多的時候,他喜歡和同伴們四處逛逛。父親將來肯定是回安徽老家的,他卻想留在北京。“我們這行做得好的,都在北京買房了。我現在就想把活兒做好,將來說不定能干上工頭。”
“新生代農民工大多懷著出來闖世界、要做出一番事業的夢想。”全國總工會新生代農民工問題課題組副組長王舟波說,但是他們怎么才能留下來,并且能夠發展下去,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據統計,截至2009年,中國近1億出生于80后的新生代農民工,平均月收入僅1728元人民幣。在中國經濟迅速增長之際,新生代農民工卻難以分享由他們一手創造的物質文明。
相對于南方工廠流水線上的產業工人,北京的掙錢機會似乎充滿了更多的想象空間。這里的高樓華廈,這個城市近2000萬人口所能帶來的發財夢,讓那些沒有吃過太多苦的新生代農民工充滿了幻想。
和自己很多老鄉選擇南下不同,李華決定到北京“闖一闖”。他選擇進入房地產中介行業,因為聽朋友說這一行很賺錢,而且說起來也“很時髦”。
在北京東四環附近的一家中介公司,正處于僵持期的樓市,令中介的日子并不那么好過。盡管如此,李華堅持說,“那些前輩,一旦成交,收入還是很誘人的。”然而,對新手李華來說,距離開單的日子似乎太過遙遠,而和朋友租住的不到10平方米的地下室,每個月500元的房租卻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來自全總的調查顯示,傳統農民工外出就業的主要目的是“掙票子、蓋房子、娶妻子、生孩子”,總之,是為了改善比較饑饉的生活狀態。而正值青春年華、職業道路剛剛開始的新生代農民工,外出就業的動機帶有明顯的年齡階段性特征,用實地調研中一個26歲新生代農民工的話說,就是“體驗生活、實現夢想”。
北京西客站,全國日客流量最大的鐵路客運站。像張生、李華一樣,很多懷揣夢想的外來務工者從這里開啟他們的首都生活。每天,成千上萬的農民工涌進這個城市,又散落到城市的各個角落。在西客站首發的公交車上,他們成群結隊,背著碩大的行李袋,開始了在陌生城市的長途跋涉。那些關于城市的理想,在不同的人生中,從此展開相似靈魂卻又不同細節的故事。
趙小海在被城管追來追去的8年之后,終于為自己的燒餅攤找到了固定的攤位。然而,繁華都市中最底層的人們,討生活并非易事。為了方便拉運做生意的東西,趙小海花了2500元買了一輛電動三輪摩托車。但是,依照北京市的規定,這樣的車輛是被拒絕上牌照的。盡管從趙小海的租住地到燒餅攤,他只需要經過一段不到50米的正規城市機動車道路,但這并沒能讓他逃過交警的執法檢查。一個大雨的下午,趙小海剛拐上道路,城管和交警的聯合執法中,他這輛沒有牌照的三輪摩托車被查扣了。無奈之下,趙小海又花了2500元從正規市場購買了一輛新車,但是不久,這輛車也被查扣。
“我們在北京討口飯很艱難啊!”趙小海感嘆。
盡管闖蕩北京并不容易,但采訪中很多農民工卻并未想過輕易離開。
趙小海代表了漂在北京的大部分外來務工者的生活。他們從事著不起眼的工作——賣菜、送快遞、泥瓦電工、售貨、餐廳服務、打游擊的各種小食攤,甚至,還有黑摩的。然而,這個他們賴以生存的城市,除了擁有比家鄉更多的糊口機會之外,似乎也看不到更為踏實的未來。
來自全國總工會的關于新生代農民工的調查報告顯示,新生代農民工工資收入水平較低、務工地房價居高不下,是阻礙其在務工地城市長期穩定就業、生活的最大障礙;受教育程度和職業技能水平滯后于城市勞動力市場的需求,是阻礙其在城市長期穩定就業的關鍵性問題;受戶籍制度制約,以隨遷子女教育和社會保障為主的基本公共需求難以滿足,是影響其在城市長期穩定就業和生活的現實性、緊迫性問題。
高昂的生活成本,復雜的戶籍問題及其帶來的社會保障的缺失,為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夢制造了重重障礙。他們創造著城市的繁華,卻無法融入這座城市;他們見證著城市的變遷,卻發現自己,不過是身處社會邊緣的匆匆過客。
城市生活充滿了艱難、輕易而來的打擊以及那些隨時都存在的“看不起”。這些,對于新生代農民工來說,除了默默忍受,還有那些催生出來的頑強。繁華都市,再艱難的謀生,也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