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爭吵圍繞“錢”發生。麻貴周和親家商量,家里沒有錢,當時已半夜也無處可借,是否可以讓麻永東去他家拿錢。“親家就光說一句話,病你看不看?不看我們去看。”麻貴周自稱,兒媳婦是麻家人,有點良心就必須給她看病,但是沒有錢,親家又不同意去他家拿,雙方就僵持著,他不能讓親家走。
蘭買炎轉述哥哥事后的描述,當夜他們遭到麻永東軟禁,三輪汽車被潑了汽油不許離開。麻貴周承認潑了汽油,并稱兒子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當時曾放狠話,“如果半夜三更要把我媳婦兒拉走,我就把你車點了”。
次日早上8點多,紅河派出所民警和文溝村村支書蘭武英趕到麻家,經過勸解,雙方一同帶蘭秀英去縣城看病。蘭武英回憶,當時麻永東說,錢在岳母家,但是不能讓他們走。民警則稱,當時蘭秀英沒有外傷,只是哭泣。麻貴周說,最終是兒子借了幾百元錢,給兒媳拍片看了病。
當天下午,蘭秀英直接和父母回了娘家。蘭買炎說,麻永東手持斧頭,強硬要求將妻子帶回家,否則就要砍人。而據村民描述,當時蘭油布手持鐵锨,麻永東則手持斧頭,雙方對罵,都曾有“殺人”的狠話。
蘭武英下午6點半左右趕到蘭家時,雙方已經結束對峙。“麻永東的意思是看完病就回家,他妻子想緩兩天”,蘭武英說,經過勸解,麻永東獨自回了家。三四天后,麻永東叫了村里的長輩,帶了些禮品,將妻子接了回去。
案發當天的爭吵
不足兩歲的兒子頑皮地把奶瓶蓋弄開,牛奶倒了出來。不經意的小事,讓相互生悶氣的夫妻倆點燃了怒火。
10月14日發生的事情讓麻貴周覺得有些混亂。當天麻永東在屋后收拾舊窯洞,準備裝上門、鋪上草,預備羊羔過冬。“中午他跟媳婦兒說,去跟你爸要上幾千塊錢,沒有就打電話給你兄弟要一下,我現在實在沒錢,別讓羊羔冬天冷死了。”麻貴周回憶,當時蘭秀英發火罵了麻永東幾句,麻永東就悶著頭到窯洞里翻土。
一件不經意的小事,讓相互生悶氣的夫妻倆點燃了怒火。不足兩歲的兒子因饑餓大哭,麻永東讓妻子喂奶,蘭秀英便往大奶瓶里倒了牛奶。結果孩子頑皮,將瓶蓋弄開,牛奶倒了出來。
麻貴周說,麻永東責備蘭秀英應該用小瓶裝奶,結果遭到蘭秀英辱罵,用的是農村粗俗字眼,“我兒子朝她臉上打了一巴掌”。蘭秀英隨后走進房間,電話告知父親蘭油布。
紅河派出所民警在當日下午3點接到了蘭油布的報警,稱女兒被打。民警和蘭油布夫婦進入麻家,蘭秀英情緒很差,哭著收拾東西說要離婚。民警介紹,在十幾分鐘的調解過程中,麻永東夫婦沒怎么說話,但雙方家長吵得很兇。在此過程中,麻永東提到岳父欠其5000元錢,小舅子蘭會軍欠其2700元錢。
麻貴周說,親家母一直罵個不停,罵他兒子,也罵他,最后拉著女兒離開,說要去鄉司法所離婚。麻永東一直坐在沙發角落沉默不語,母親做了面條,他草草吃過,騎上摩托車離去。
此時約為14日下午5點,麻貴周聽到兒子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去看下”。由于當天身體不舒服,麻貴周沒問兒子是去司法所,還是去岳父家。幾個小時后他打兒子電話,發現手機放在炕上,從此失去聯系。
兩個負債的家庭
正因為貧窮,麻貴周和紅河派出所民警都將麻永東夫妻的紛爭歸結為“錢”。
麻貴周最終獲知了兒子被捕的消息,這個“突發事件”讓他有些迷茫。15日警察離開后,他找到凌晨兩三點鐘,發現家里一把長刀不見了。這把刀是他老父親多年用來劈柴宰羊的,麻永東回家后找出來磨亮了,預備以后宰羊用。“這個刀沒看到他帶走,但現在確實不在家了。”
在腰峴組,只有麻貴周四兄弟姓麻。47歲的麻貴周頭發已經花白,額頭有一道黑印,總是頭疼,說起家事,他忍不住涌出淚水。他說,兩個小弟弟的媳婦都是他張羅娶的,兒子娶親花費了11萬余元。“我埋了兩個老人,娶了3個媳婦,還欠了十幾萬,你們有誰知道?”
而父親蘭油布等7人被殺后,趕回家中的蘭會軍發現,自己面臨的還有將近20萬元債務。蘭家原本住在溝底,因今年雨水多,老房子漏水不斷,今年7月份,蘭油布剛剛將新房修好,水泥磚瓦多數仍未付賬。此外,蘭油布還有5萬元貸款未還。
文溝村支書蘭武英說,西海固缺水,大家都是“靠天吃飯”,一年辛苦下來,能收回成本就很不錯。過去幾年間,文溝村戶均純收入僅在4200元左右。這意味著,對于蘭麻兩家來說,十幾萬元都是一筆不堪承受的巨額債務。
正因為貧窮,麻貴周和紅河派出所民警都將麻永東夫妻的紛爭歸結為“錢”。
令人費解的嫌犯
民警、村干部、麻貴周及鄰居們一致稱,麻永東夫婦只是普通的家庭糾紛,誰也不相信會發展到殺人滅門的程度。
23歲的蘭會軍兩個女兒被殺,他對此無法接受。他說,姐姐剛結婚時,他覺得姐夫人不錯,也跟著去礦上做事,開了個小店賣饃饃。結果去年一次酒后,兩人發生爭吵,蘭會軍便離開礦區,前往蘭州、銀川、西安等處打工。而根據民警的說法,兩人爭吵的原因很可能是因退店時無力支付買面的欠款,麻永東幫蘭會軍墊付數千元,至今仍有2700元未還。
蘭油布的小妹曾說,侄女與麻永東吵架是因為他賭博,而麻永東曾多次威脅要將蘭家滅門。她此前曾調解過雙方的糾紛,通電話達48分鐘,“(麻永東)承認有些事是他的錯,會慢慢改,沒想到是人面獸心”。
但派出所民警、村干部、麻貴周及鄰居們一致稱,麻永東夫婦只是普通的家庭糾紛,誰也不相信會發展到殺人滅門的程度。在王洼礦區,其當初的鄰居和工友們都說,麻永東為人內向,但沒有劣跡,有時候會喝酒,但從來不賭博。王洼鎮的多個棋牌室都證實,麻永東從未參與賭博。
麻貴周想起來,麻永東離開時騎的二手摩托,原本為蘭油布所送。騎了兩年后,麻永東去找岳父要欠款時,對方卻要以此車抵扣2200元錢。他說,蘭油布經常管麻永東要錢,“我跟親家說過多次,女婿跟兒子一樣,別把錢看太重了,他還有些生氣”。
麻永東的兒子只有一歲零八個月,眨巴著眼睛,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麻永東離開家后,結婚時所買的彩電洗衣機等物都沒有再使用,麻貴周都用塑料紙遮蓋了起來。他始終認為,兒子是個善良的人,“我相信政府,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