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成章
陶永銘:我的祖父陶成章
我10歲之前都是我祖母帶大的,我祖父只活了34歲,我祖母活到58歲,很多關于祖父的故事都是祖母講給我聽的。
我祖父出身貧苦人家,他的老家就在紹興城東的陶堰。祖父從小就酷愛讀書,由于家境貧寒沒有藏書,也買不起書,常到族中書香人家借閱。他還常頭戴氈帽,腳穿草鞋,從陶堰步行16公里到城里,前往墨潤堂書苑看書。
那時候,祖父對墨潤堂出售的《華盛頓傳》、《法國大革命》、《拿破侖傳》等中外歷史叢書特別感興趣,一看就是一整天,中午就只啃個大麥餅充饑。他鍥而不舍的求學精神也感動了書苑的伙計,后來他們才知道當年這個帶氈帽、穿草履的鄉下佬竟是大名鼎鼎的革命家陶成章。
祖父勤奮好學,記性特別好,可以說是過目不忘,被當地鄉親稱為“神童”。15歲的時候,祖父在陶堰竹壩頭陶氏義塾教了三年書,那時就被人評為出色的教書先生。
祖父特別同情受壓迫和被剝削的窮人,路遇不平也會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有一次,上虞縣道墟村有個諢號叫“趙老虎”的地頭蛇,依仗權勢企圖霸占農民的魚塘,農民們群起反抗,其中幾人竟被趙老虎的狗腿子打得奄奄一息。
祖父知道后,立即去找趙老虎評理。趙老虎不講理,反而毆打祖父,還勾結縣衙門發出傳票要緝拿祖父。祖父不得不連夜避往鄰近的嵊縣,到一個富農家里放牛,半年后,趙老虎病死,祖父才返回陶堰。
祖父19歲的時候在東湖通藝學堂任教。有一年冬天,雨雪霏霏,祖父教完課返回途中,聽到“撲通”一聲,祖父意識到有人落水了,毅然脫去棉袍,跳入冰冷的水中,將落水者救上岸。后來他得知落水的女青年因不滿包辦婚姻產生了厭世情緒,一時想不開才投河。這以后,我們家與那被救女子的一家成了世交,現在,我們還和親眷一樣逢年過節都在走動呢。
祖父青少年時就有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和愛國心,對那時在中國為非作歹的洋人極為憤恨。有一次,祖父進城時,在清道橋遇見一洋人,坐著八抬大轎,呼三喝四,不可一世。祖父就到油燭店買了一串聯珠鞭炮,點燃后扔進了轎子里。此事驚動了山陰和會稽的縣令,他們聯合行動,派密探追查肇事者,幸好有在場群眾掩護,祖父才化險為夷。
祖父從23歲起投身革命,由于北上刺殺慈禧太后失利,祖父隨著當時留學日本的大潮去了東京,準備學習軍事,以備回國發動武裝起義,推翻清政府的封建專制統治。后來,光復會創建后,急需大批軍事干部,祖父和徐錫麟、龔寶銓一起在紹興創辦了大通學堂。
可以說,不僅祖父的一生與教育事業有緣,我們一家人都與教育事業有緣。我的父親也教過書,我自己曾在杭州第四中學教書,后來又回到紹興教書。我兒子在紹興文理學院教書,孫女、孫子畢業后也在中小學教書,算起來五代人都是老師。
祖父說過:教育是家傳的。所以祖母常和我說,要把教育事業傳承下去,一代一代傳承下去。我做到了。
秋經武:我的姑婆秋瑾
我是秋瑾烈士的侄孫,我的祖母張淳芝是秋瑾的長嫂,她們姑嫂的感情特別好。
姑婆秋瑾就義的時候,我的父親才5歲,我們對秋瑾的認識,都是通過我的祖母口述而來的。
我祖母常告訴我,在親戚的心里,秋瑾不是傳說中的鑒湖女俠,秋瑾就是一個秉性很端莊的大家閨秀。雖然她常常拋頭露面發言演講,但生活中其實很嚴肅,她從小也一樣接受三從四德的教育,從來不說一句輕浮話,一身正氣。
我的祖母與秋瑾的關系十分融洽。秋瑾出嫁時,是我祖母為她籌辦的妝奩。秋瑾出國留學日本時,秋家本身因連年不斷遭受家庭變故,經濟上由盛轉衰,根本沒有能力為她提供幫助。
1904年,秋瑾初到日本,寫信給我祖父秋譽章,訴說她身在異國,立足不易,生活上竭力艱苦,其實,她自己省吃儉用,把一部分錢分給了當時在日本逃難的中國人。我祖母知道后,毫不猶豫,立即變賣了自己的一付翠鐲,寄去一百銀元,以作接濟。
1905年春,秋瑾結識的革命志士越來越多,開支更大,她便回國來募捐經費,先到上海四處奔波,但一籌莫展。那年4月底,她回到了紹興,當時我祖父正在北京,她便把籌款的打算同我祖母說了。我祖母不愿讓秋瑾空手而歸,便出面向其娘家借款千元,讓秋瑾帶去。后來這千元巨款拖了數年之久,由我祖母變賣了自己陪嫁衣飾才還清,對此祖母沒有半句怨言。
祖母告訴過我,在秋瑾被捕那天,她送過3次錢叫秋瑾離去。第一次是祖母出面向其弟弟張時帆求援,盡手頭所有現金湊集了300元;第二次是用張時帆親筆寫的向某錢莊借款便條,借得200元。這500元秋瑾全部交給了王金發,用于安全疏散他們招來的一批埋伏在紹興城內的敢死隊員。而第三次,祖母派人將她變賣金簪和金戒籌得的300元送去時,秋瑾已經被捕。
祖母一直覺得秋瑾死得很“罪過”,她給我們立下了家規:一、秋瑾死得很慘,她身后一切榮譽不許去沾、去爭;二、國民政府給秋瑾的撫恤金,秋家不要;三、如果有人在任何情況下,以任何形式污蔑、詆毀秋瑾,秋氏家人應挺身力拒、力駁。
祖母的家規,我至今一直遵守著,我想做的是歷史的維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