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巴厘島
我要重新開始探險,第一個目的地就是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巴厘島。
可是,在新加坡轉機時,海關官員突然很禮貌地攔住了我:“先生,我們不能讓你過境,按規定不允許一個盲人獨自旅行。”
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停頓了一會兒,轉過頭問身后的一位旅客:“您也是去巴厘島嗎?”
“是的。”
“那您愿意和我一起旅行嗎?”
“沒問題。”
我轉過身,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您看,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旅行,我有伴了。”失明后的第一次旅行就在這樣的小插曲中拉開了序幕。
幾天后的一個清晨,島上風向顯示,這是漁民拉大網的好時機。我和漁民迦延也迫不及待地把一條小木船推下水,船的上邊,有兩個側面平衡杠和一條短帆。
很快,小木船駛離了避風港,立刻就被卷入了疾風大浪之中。我感覺到船兒隨著海浪跌落下陷,我們隨著小船一道,被巨浪掀到好幾米高的空中。風兒聲嘶力竭地灌入耳中,竹子平衡杠和桅桿不斷地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在風的慫恿下,海浪開始抽打我的臉,然后猛烈地灌進船中。盡管什么也看不見,我還是接過迦延遞來的工具快速地往外舀水。我舀得無比開心——因為,我找到了“用武之地”。
浪濤越來越兇猛,耳邊充斥著轟隆轟隆的聲響。海水和風向相斥,一個在船下,一個在帆上。小船嘎吱作響,我覺得腳下的船板都扭曲了。一個疏忽,耳邊的聽話機不知被大風卷到了哪里。“聽話機,在哪兒?”我扯開嗓子大喊。
“在那兒……那兒!”
迦延的喊聲在我的頭上響起。很可能他在用手指向話機,可我看不見。風暴之中,他顯然已經忘記了我是一個盲人。
最后,我鬼使神差地順著一根橫桿抓住了聽話機。迦延的嗓音重新清晰地出現在我耳邊。我拿起木槳,使出渾身的力氣和風浪對抗。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終于達到了海岸。這時候,我聽見其他的漁民在遠處沖我們喊道:“大傻子!大傻子!……”當他們看到迦延的副手是我這個盲人時,哈哈大笑。
那天以后,每當我一人獨處的時候,便總能清晰地聽到血管里和心底深處的血液在飛濺,在升騰!這笑聲替代了曾經對生活的懼怕。
那天以后,探險真正地重回到我的生活。
我開始在雪橇狗的陪伴下,在格陵蘭的冰川上飛馳;在朋友們的幫助下,依靠著一枚戴在頭上的定位儀獨自掌舵出海;開始騎上久違的駿馬,呼吸草原清新的空氣;我甚至去到遙遠的中國,伸出手指,感受神秘而悠遠的文化……
在無數次跌倒、受傷后,我終于爬到山頂,“看”到了絕世的風光。
(來源:《環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