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透了
一切都是從去年6月的一個下午開始的。
綿竹市興隆鎮廣平村三組,吳加芳坐在臨時搭起的帳篷前發呆,成都當地媒體的一位記者找到了他。
記者的興奮讓他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他回答了以后無數次要回答的問題:你為什么背回遇難的妻子?你怎么愛她?
從此,媒體不斷。最密集的時候,一天來一撥記者。村里人都說,吳加芳紅了。或者說,又有人來給吳加芳送錢了。
有作家過來,說要給他寫書。對他說,這個調子要定高,幾千年一次的大地震,你吳加芳背妻子的照片感動了世界,是世界第一。
吳加芳有點慌,他說,“我沒有那么高吧?!?/p>
吳加芳說,他無數次地講過,自己只是一個平常人,背妻子是作為男人的責任。但是,還是不停地有“偉大”、“最感動”這種字眼加到他身上。網絡上流行一句話:嫁人要嫁吳加芳。
村里有人說,吳加芳的口氣變大了。一起聊天,吳加芳會聊起,“我被接去北京了”。隨后接一句,“飛機去,飛機回”。但是,也僅止于此。
吳加芳接受第一個記者采訪,就說起了普通話。他這一輩子第一次說普通話。他說,都夸他普通話不賴。在攝像頭面前,他也慢慢適應??吹么謇锶撕荏@訝,“說話頭頭是道”。
他愛用的一個開頭是,你們媒體。他說媒體像孫猴子,一有動靜,一下子就冒出來了。他抽屜里的記者名片有幾百張。
那個時候,一切都是好的。
閃婚
吳加芳不停地收到示愛的信件和電話。
一通知他有快遞,吳加芳就知道又有女人寄信來了。
也有外地的直接過來,看看他,交談幾句?;厝ブ笠欢Y拜再打電話過來,問他有沒有打算。吳加芳說,自己還沒有走出來。
他說最難熬的是震后的一兩個月,看著門前妻子的墳墓,心像掉到深洞里一樣沒底。電視上每天有心理輔導,他跟著學。老師說,要轉移注意力。他就不再坐在帳篷前發呆。在門前的莊稼地里做事。累了,就想得少了。
吳加芳至今仍然愿意去講述他背回妻子的經歷。
他靠著妻子頭上的發卡,找到了遺體。他仔仔細細檢查了妻子全身,用袖子把妻子臉上的灰擦干凈,將她用繩子綁在身上,騎著摩托車在路上,他正回頭看妻子的腳有沒有蹭到地上。這一瞬間被一位攝影記者拍了下來。
吳加芳愛講兩個人自由戀愛的故事,婚后的幸福生活。講的時候,他眼睛盯著門外的田地。他說不管別人愿不愿意相信,他在心里忘不了石華瓊。石華瓊是他亡妻的名字。
他拒絕再來一場婚姻,直到遇到了劉如蓉。
遇到她,近一個月,兩個人閃婚了。
吳加芳笑著,“閃婚是城里人的說法,我們農村說太快了?!?/p>
他也覺得快。網友的議論他知道,拿楊過和小龍女舉例子。
“那是電視,我是真實的”。
吳加芳說,一個人的手和腳刮破了,總要想法止血。他想著以后的日子還要過,他高興,死去的妻子才會高興。“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