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
經歷了這一年的吳加芳,和以前不一樣了。
在村民眼里,以前的吳加芳沉默寡言。他是個泥瓦工,平時在家附近打工。妻子愛耍牌,地里的農活也是他干。老房子單門獨戶的,在村里一個相對偏僻的地方。
很少看到他和誰聊天。
吳加芳是個勤快人,從來看不到他歇著。
和他一個隊的劉姓村民說,不勤快也沒辦法,妻子耍牌,活總要有人干。
村里的婦女主任鄧碧君調解過不少次兩人的關系,難免吵嘴,從外干活回來,家里連熱飯都沒有。
吳加芳承認妻子喜歡打麻將,卻不愿意承認兩個人吵嘴。他說他愿意妻子打牌,他在外面干活,沒人陪,妻子太寂寞了。
他用語言把過去的一切都說得很美好。兩個人在田間散步,妻子喜歡讓他背著。
吳加芳喜歡問的一個問題是,你知道什么是真愛嗎?
他說真愛是兩個人平等在一起的感覺,蘊藏在細微之中,他看中的是人。他說石華瓊和他都是急性子,語言一相碰,他就會讓步,等待妻子心平氣和。
也許,那些不好的記憶都被他剔除了。
他也學會了保護自己。當媒體上關于他與父親不和的事情爆出后,他曾經拿出一個筆記本,說是他亡妻上世紀80年代的日記,里面記載了父親如何對他們不好。
立刻有人說那個日記本太新了。吳加芳對此的回答是,那是他亡妻后來抄錄的。
記者看到了那個日記本,半個巴掌大,很難辨出真假。吳加芳對于質疑只有一句話,誰不相信,可以去鑒定。
關于亡妻的墓,什么時候修,他給過不同的答案。
有記者問,月底能修嗎?他說,能吧。過一段,再問,回答就是年底。關于他最大的心愿,第一次問,說是建起房子,第二次就是建起墳墓。
他學會了應對媒體。他回答問題時,經常會有諸如,社會進步、城市發展這樣的詞語。他坦誠地說,以后對于媒體他要謹慎,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嘴巴要閉嚴。
其實,這一切,他看的也沒有想象中嚴重。他說,自己心寬,總不能網上說,國家就把他的地收走吧。他笑得很敞亮,“不收地,我就不怕”。
結局好壞還不知道
吳加芳喜歡思考問題。
今年他最大的思考,就是關于媒體。
他說,媒體是不是不夸張,就沒有吸引力?
4月12日,吳加芳在田間,講述他的理論:媒體一個是制造,一個是虛構。遭到反駁后,他立刻用他的例子來說明,“為什么我說父親永遠是我父親這句話,媒體就不播。我說坐牢也不養他,媒體就播?”
他愛用一句話,“要用大腦考慮問題。”
吳加芳有第二個理論:榜樣都有優點和缺點,運氣差的,缺點都出來了,運氣好的,出來的都是優點。他又拿自己做例子,“我就是先好再差”。
講完這個理論,他擺手,“我再也不要被捧了”,他說,禁不起摔。
吳加芳的生活已經趨于平靜。聽說5·12地震一周年,又有記者要來,他說,能不能湊到一起,一次來完?
他現在修房子。房子修得很精致,雙衛、落地窗、客廳中還有個小躍層。吳加芳在外面干活多了,喜歡城市房子的結構。他說自己喜歡新鮮東西,那個老房子,在1989年修的時候,就有一個花了1000元左右的吊頂。
劉如蓉在深圳工作,兩個人每天都要通幾個電話。吳加芳想著房子修好了,他要出門打工,還有很多貸款要還。對于有人猜他們兩個人無法長久。他很坦然,說肯定不會,又笑笑,“我也不需要別人擔心。”
他希望,現在的妻子和他一起生活在鄉間。新房子的天臺上開個小茶館,過簡單幸福的生活。
吳加芳對著這一年感慨,說好的壞的都出在他身上,結局究竟是好是壞,還不知道。他常常還是會夢見亡妻,夢見她緊緊貼在他背上,冰冷,沒有溫度。整個夢里也沒有任何聲音。
周年祭的時候,他會去成都博物館看看他那輛載妻子的摩托車,想想當時的心境。
想讓他給亡妻寫封信,他立刻警惕起來,寫給誰看?給全國人民看了再罵我豬狗不如?
他說以后,這些都放在心里,燒紙的時候講給石華瓊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