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志敏一直在找答案。
從受傷后的“為什么恨我”到現在“怎么樣才能讓醫生患者不要再對立”。
一位醫學生在博客里寫道:應該把綁在醫生身上的東西卸下去,而且要讓病人和家屬都知道。看病貴不是醫生決定的事,看病難也不是醫生能解決的事。
能不能大家就做自己該做的事?醫生專心治病,第三方專注于解決糾紛,管理方尋找制度上的漏洞……
當醫生出現誤診,應該由專業的第三方人員來解決。邢志敏曾在德國進修,跟著當年的歐洲鼻科主席出門診。一位女患者哭著在醫生的診室訴說醫生手術效果不佳,這位醫生直接電話了他的律師,讓患者直接跟律師商談。
她還看過一個挺有名的帖子,說的是護士發錯藥之后,兩種截然不同的解決方式。一種解決的方法是:懲罰護士,罰兩個月獎金;而另一種是調查護士發錯藥的原因,是因為人手不夠,護士實在太疲憊,解決方法是增加人手。
“帖子不一定真實,但是前一種就是現有的管理方式。”如果真正的原因沒有解決,只是以重罰為懲戒,這樣能不能解決問題?
2012年3月23日,哈醫大的王浩出事后,女兒給邢志敏發過一條短信:“媽媽,還沒有動搖您的職業信仰嗎?”當時邢志敏回:“病人大部分都是好的,不都是就沖著醫生來找茬的,當醫生的人素質還是很高的,在這個行業里,還是比較干凈的,是能踏踏實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20天后,她遭到了人生最大的打擊。
一年半后,她仍然在這個崗位上,祈求的是,體制能有所改變,醫生能安心地專注于治療病人。
醫患沖突癥有沒有處方
——另一位被打醫生的呼吁
本報記者 王烜
2013年10月,注定因一個群體而被人牢記。僅僅10天,全國曝出6起患者傷醫事件。
“今日中國,醫護真成為‘魚肉’了嗎?”一位醫生如此發問。
黃志是某知名醫院的神經外科主任。十幾年前,一位患者家屬憤怒之下,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縫了25針的傷疤,“這是我很不愿意再提的往事。不過,相比陸續倒下的同行,我算是幸運者,起碼我還活著”。
“這種情況對醫護人員的傷害非常大。我們拿柳葉刀的手,沒有力量抗暴。”見面伊始,黃志的開場白令人感到了他內心深深的沮喪。
這是家享有國際聲譽的百年醫院,那次事件后加強了監控手段。然而,安裝探頭、增設保安,并沒真正緩解醫患間的對立和隔閡。
黃志說:“現在我們科就有這樣的事情,病人還沒去世,家屬已開始鬧上了,賠償金額都明確提出來了,而且是巨額索賠。”黃志將記者加入了一個醫生的微信群,“你看看這里的文章,國內外同行有很多深刻的剖析。”記者發現這個群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所有人的頭像都設置成蠟燭。黃志在留言中寫道:記不住是誰建議把頭像換成蠟燭寄托哀思。
他帶過一位實習的博士生,實習成績名列第一,愛才的老醫生都以為找到了可以接班的好苗子。“這個學生最后堅決離開,就是怕麻煩纏身,非常可惜,那是在這個領域極有天賦的青年。”黃志告訴記者,醫生的成長周期很長,“8年到10年的專業訓練,才可能穿上白大褂。每有醫患沖突,社會上幾乎一邊倒地指責醫院醫生,最令我寒心。”
黃志說,醫生和病人是同一戰壕的戰友,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病魔。但令人唏噓的是,本應并肩作戰的人現在站到了對立面上,形同冰炭,今后誰還敢做醫生?
黃志認為,醫患關系鬧到這般境地,原因是多樣的。有些糾紛的處理方式,缺乏對醫生正當權益的維護,“息事寧人,不是醫療事故也按醫療事故處理,這不是負責任的態度”。同時,“醫學專業性太強,信息不對稱是必然存在的。媒體在披露事件時,要弄清事情原委,不要急于下結論”。另外,鑒于工作關系,黃志經常有機會和國外同行交流,對體制有著自己的觀察和分析,“在美國想到大醫院就診,要花費幾個月時間預約。美國一個醫生每天只看10例病患,我們是他們的幾倍。他們緩解看病難是依靠社區醫院和家庭醫生。我們為什么把好大夫都集中在三甲醫院?優秀的醫生一定要‘下基層’。就診方便了,患者是不是怨氣能小一些?”
(應當事人要求,本文使用化名)
實習編輯 夏雪